第一十八章
屋內,安天大氣都不敢喘。
他盯著面色沉到恨不得能擰下水的陳燼堯,跑也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
“你有暗戀的人嗎。”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安天瞬間噤聲。
“......有。”
“小學同學,人家總以為我在玩玩兒,但是我是真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今年是我暗戀她的第八年。”
“挺好。”
“有時間去表個白,一直拖拖拉拉算什么樣子。”
安天苦笑:
“我哪敢啊,暗戀這東西本來就苦,跟人家表白了說不定連朋友都沒得做。”
“您肯定不懂。”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灰白的煙蒂搖搖欲墜,卻始終沒落下。
“陳總......”
安天心里一沉,暗道該不會還有人會看不上陳燼堯?
可話已經說出去,他只能硬著頭皮開口,“您要是心里不痛快,我陪您喝兩杯?”
陳燼堯沒回頭,只是抬手吸了口煙,嗓音被煙霧浸得沙啞:
“我也有。”
“但她只當我是叔叔。”
安天一愣。
想起五年前他帶著四五個人,孤注一擲去北美開發市場,又想起今天那杯奶茶。
他跟在陳燼堯身邊五年,見過他在談判桌上殺伐果決,見過他在槍口下眉頭都不皺一下,卻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
連痛都要克制著,生怕驚擾了誰。
陳燼堯,陳杳。
他心里掀起波濤駭浪。
“她才二十二歲,剛畢業,未來有無數種可能。”
陳燼堯彈了彈煙灰,聲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語,“而我大她七歲,連喜歡兩個字說出口,都像在欺負小孩。”
“也,也只是七歲,沒有很多。”安天說。
“二十九歲和二十二歲,差的不只是七年。”
陳燼堯盯著指間明滅的煙,嗓音浸在夜色里,啞得發苦。
“她剛學會穿高跟鞋的時候,我忙得暈頭轉向,甚至做不到第一時間去夸她。”
“她第一次為失戀哭的那年,我連怎么哄人都忘了。”
“她叫我小叔叔,我就真以為......能一輩子當個長輩,可是安天,她太聰明,太敏睿,還是發現了我見不得光的心思。”
長輩不該在深夜反復看她的朋友圈,長輩不該嫉妒她身邊出現的所有男人,長輩更不該......在夢里弄臟她的名字。
陳燼堯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
“當年年輕氣盛,覺得被發現承認也沒什么大不了,還順理成章跟她表白,毫無意外,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安天,我真恨年輕的自己,如果我再成熟些,再克制些,這五年的苦,她都不用受。”
安天心里有些鈍痛,他說不上來什么滋味兒。
按照他的想法,陳燼堯已經夠深情了,但愛情這東西冷暖自知,他只是個旁觀者,他沒辦法推測別人的想法。
陳杳......
她很漂亮。
有攻擊性的漂亮,他佩服這種女性。
陳燼堯掐滅煙,轉身時眼底已恢復一貫的冷靜:
“去查查梁晝沉最近接觸的項目。”
安天懵了:
“啊?您要對他下手?”
這幾年,陳燼堯偶爾會有意無意地讓梁家三分利。
他之前不明白,現在倒也猜了個大概。
估計是不敢直接幫陳杳,想讓梁晝沉多幫扶些。
現在兩人分手,他得新仇舊恨一起算,把之前讓的利連本收回來。
“所有他經手的合同,尤其是和陳氏有交集的。”
他小心翼翼地問:
“那陳小姐那邊......”
“她不需要知道。”
恰逢小九來匯報北美市場的分部公司。
他是陳燼堯從毒販手里救下的孩子,才十五,六歲就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利刃,專替他處理國外的事務。
除了他們幾個知心的,沒人能想到他會是斬下歐美半邊市場的亞洲人。
畢竟,遠山這幾年在國內也是如日中天。
早在電梯里,小九就已經聽清了屋內的對話。
他欲言又止:
“陳,和小姐對接的房產集團已經簽好合同。”
“我不懂你們大人的彎彎繞繞,我只知道愛一個人就要轟轟烈烈,遇事不決就會被別人搶占先機。”
“陳,你教過我,機會只有一次,很多時候還要靠自己去爭取。”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告訴小姐,告訴她我無時無刻都在關注她,我很愛——”
“小九。”陳燼堯打斷他,忽然問,“如果你養了一朵玫瑰,怕她曬著,又怕她淋著,可她偏偏想往荊棘里長......你怎么辦?”
小九看了眼安天,兩人啞然。
陳燼堯自嘲地笑了笑:
“我只能把荊棘砍了,再騙她是風吹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