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肆虐了一天一夜。沈晴指甲掐進骨瓷杯，釉面裂出月牙痕。
宿舍節能燈滋啦作響，將她的影子投成墻上顫抖的石膏像。熱搜詞條#法學院學術妲己#在手機屏上炸開，保安舉著工作證的視頻第七次自動播放。
"那個姓沈的女研究生總在深夜上陳教授的車..."保安刻意壓低的聲音突然拔高，混著背景嗤笑炸成尖銳的二重奏。
輿論潮汐精準起落。當暮色吞沒熱搜，晚間八點某大V甩出酒店監控，沈晴和陳黎明并肩入電梯的畫面，正被切割成無數幀鋒利的刀片。
沈晴的額頭重重磕在筆記本散熱口，金屬網紋烙進皮膚。
書架上"國家級獎學金"獎牌倒映著滿屏彈幕，那些"蕩婦""資源交換"在鍍金表面折射成蛛網，勒住她去年在模擬法庭上意氣風發的模樣。
第三輪絞殺在子夜降臨。匿名校友甩出十七次深夜OA 系統截圖。標注為"學術指導" 申請如棺木排開，陳黎明泛著熒綠的電子簽名，像釘死她的最后一根棺釘。
沈晴蜷縮在墻角，雙臂死死箍住自己顫抖的肩膀。干涸的喉嚨里卡著破碎的翻涌，混著窗外暴雨砸在玻璃上的悶響，像瀕死的獸類溺在墨色深海。
無數無形的手從屏幕里伸出，將她往輿論的漩渦深處按去，那里沒有浮木，連最后一線天光都被熱搜詞條的血色吞噬。
當沈晴蜷縮在輿論漩渦的最深處時，城市另一端的暴雨正澆透寧顧的窗臺。
暴雨將光碾成渾濁的泥漿，他徒手捏滅第三支煙，星火在指尖灼出焦痕。沈晴的咖啡杯斜倚著三顆方糖，杯沿唇印像抹未愈的咬傷。
手機屏幕第無數次亮起，裹著米色風衣的她走向教授轎車的監控畫面，正以 "權色交易實錘" 為標題在各大平臺瘋狂裂變。
來自海桑的視頻會議提示音刺破死寂。
昆迪的臉在屏幕里明滅不定："有證據表明，你們的基站解碼器在偷偷轉接衛星信號，調試日志里寫的‘加密協議’，根本就是給叛軍開了個直通信號的后門，現在他們的無人機，正用這個頻率肆無忌憚的在我們邊境偷窺。”
"現在我們嚴重質疑瀚寧獲取項目的程序正確性。" 海桑代表拍碎茶杯，瓷片迸濺如冷兵器，"瀚寧高管寧先生與前部長尤瑟夫的密切關聯，這足以構成利益輸送嫌疑。我們要求瀚寧非洲就招標流程接受全面審查。"
"我們要求立即撤換承建商！" 另一位海桑代表的咆哮震得鏡頭劇烈抽搐，背景里文件摔打聲混著玻璃杯碎裂的脆響。
"荒謬！"丁哲謙掀翻會議桌，咖啡在衛星云圖上漫成血色溪流，"海桑政府簽過的合同是廢紙嗎？你們有證據就拿出來，捕風捉影的指控就想單方面毀約？當瀚寧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寧顧指尖劃過合同第23.5條，油墨在投影下泛著冷光："政權更迭都不構成解約條件，部長級職務調整更不在此列。"尾戒突然硌得掌心發疼，"昆迪先生單方面與 LGN 集團簽署排他性協議的程序，這就合法了？"
"我的建議是，瀚寧交出現有光纜控制權。"昆迪嘴角帶著志在必得的冷笑，指尖把玩著木質雕像，"畢竟LGN集團更熟悉...本地文化。寧，這樣做，起碼暫時不會影響到瀚寧在海桑的其他項目。"
寧顧將威士忌酒杯重重砸在胡桃木桌面，琥珀色酒液濺出杯沿，在燈光下宛如凝固的血珠。"威脅我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猛然攥住杯身，青筋暴起，指腹幾乎要將杯壁捏出裂紋，“海桑的光纜控制權，給你們？也要問問自己，有沒有命拿。”
昆迪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原本翹起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剛要開口的話又被咽了回去。他僵硬地扯了扯領帶，避開寧顧如鷹隼般的目光，終究只是攥緊了手中的翡翠袖扣，沒敢再吐出半個字。
霓虹燈光透過雨簾，在地面折射出破碎的光斑，恍若這個夜晚每個破碎又復雜的心事。而此刻，城市另一處角落里，沈晴正陷入另一場無形的風暴。
沈晴摁掉不知道第多少個準備謾罵她的電話，指甲在手機殼上掐出一道深痕。她對著鏡子洗臉，指尖碾過疤痕時故意用力。
"燒吧，燒得越旺，越能在灰燼里扒出真相。" 她突然將冷水狠狠潑向鏡面，指腹碾過疤痕時故意加重力道，刺痛從神經末梢炸開。那些在評論區發燙的字，終究滲不進皮膚下的骨頭，正如二十年前火場里的烈焰，永遠烙在她骨髓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