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源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土墻,布簾外的低語如同鬼魅般纏繞。
他仔細梳理著腦海中混亂的信息,試圖拼湊出真相。
半夜逃跑是不可能的,人生地不熟,森林里野獸群都對付不了,何況這世界可能還存在比野獸還強的妖獸之類,這也是專業團考慮過的意見。
何況。
危險真的有那么高嗎?
如果他剛一穿梭過來就被發現了,對方需要演得這么逼真嗎?
若真是暴露了,似乎也不是世界末日。
這里是修仙世界。
修仙者,追求的是縹緲大道,是超脫凡俗的力量。
【兩界穿梭】這種涉及世界規則的詭異能力,對他們而言,恐怕是無法想象的至寶,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鑰匙。
他們或許會好奇,會研究,會試圖控制。
但他有“詭身”玉佩在。
這東西能實時傳遞信息,還能在危急時刻將他傳送回去。
他們殺不了他,也徹底控制不了他。
大不了,一拍兩散。
他縮回詭異世界,任由這個修仙世界的秘密爛在肚子里。
想到最壞的情況。
萬一,真有大能順著【兩界穿梭】的痕跡,追殺到他的世界呢?
青源嘴角咧開一絲古怪的弧度。
那他沒準還能笑出聲。
兩種世界比爛,修仙傳統治的世界,總好過被詭異徹底吞噬滅亡的結局。
至少,還有掙扎的余地。
紛亂的念頭如同潮水般涌過又退去。
青源沒有脫掉身上粗糙的麻布衣,也沒有脫鞋。
他就這么和衣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眼睛閉著,呼吸平穩,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
但他的右手,始終沒有離開藏在身上那柄手工小刀冰涼的刀柄。
他并沒有給其他人接觸身體的機會,這些東西都沒有在眾人面前暴露,包括手工手槍。
時間在黑暗與寂靜中緩慢流淌。
后半夜,青源在一種半夢半醒的警惕中,迷迷糊糊地度過。
不知過了多久。
一絲微弱的光線,掙扎著從墻壁和屋頂的縫隙,以及那扇破舊得幾乎只剩框架的鏤空窗戶投射進來。
光線帶著清晨特有的冷意,驅散了些許黑暗,卻也讓屋內的陳舊與貧瘠更加無所遁形。
空氣中漂浮著細密的塵埃,在光柱中緩緩舞動。
青源眼皮動了動,正準備起身。
“嘭——”
里間的破布簾被猛地一把掀開。
緊接著,老漢那張布滿褶皺的臉闖了進來,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扭曲。
他的眼睛瞪得溜圓,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
聲音嘶啞卻異常響亮,震得整個土坯房嗡嗡作響。
“兒啊!快起來!快!”
“仙師!三位仙師來了!”
仙師?
修仙者!
青源的心臟猛地一跳,腦海中瞬間劃過這個詞。
他看著老漢臉上那種近乎癲狂的激動,那混濁的眼睛里迸發出的光芒,完全不似偽裝。
這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狂熱,絕非普通演技能夠呈現。
……
詭異世界,絕密控制室。
原本充斥著鍵盤敲擊聲、電子合成分析音、人類低語討論聲的房間,在老漢那聲嘶啞的“仙師來了”響起時,驟然陷入一片死寂。
數十塊屏幕上的數據流仍在無聲瀑布般刷新,分析模塊的指示燈依舊瘋狂閃爍,卻再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所有分析員、技術員,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動作僵在原地,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主屏幕。
屏幕上,正是老漢那張因激動而扭曲的臉,以及剛剛從床板上坐起的青源。
青雪筆挺地站在控制臺前,銳利的目光如同凝固,死死鎖定著屏幕。
她周身的氣場冰冷如鐵,與房間里突然凝滯的空氣融為一體。
稍遠處,青雀緊抿著唇,清冷的臉龐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愕然。
她握著控制板的手指微微一頓,瞳孔深處映照著異界的光影。
整個代表著華夏最高應對能力的指揮中心,此刻只剩下儀器低沉的嗡鳴,如同死神的呼吸。
……
土坯房內。
短暫的思維停滯后,青源立刻反應過來。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床板上爬起,臉上恰到好處地顯露出被驚醒的茫然,以及一絲被“仙師”名頭勾起的濃厚好奇。
“爹,仙師是什么?”
他一邊問著,一邊動作麻利地整理著身上本就破舊的麻布衣。
同時,他伸手就去推搡依舊堵在門口的老漢。
“快,快帶我去看看!”
他的動作帶著少年人的急切,完全符合一個失憶后對外界充滿未知與好奇的狀態。
老漢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卻絲毫不惱,反而更加興奮。
“仙師啊,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要是拜其為師,少不得吃香喝辣娶百八十房啊!”
“要說起來,你也是因為聽仙師在上個村子收了個弟子,才拼了命跑去懸崖采藥想獻寶啊!”
“咱們快去!晚了就見不著仙顏了!”
青源忽然不寒而栗,但又壓下了心中的不適感。
這時,老婦人端著那個散發著怪異氣味的粗陶碗從外面走進來。
“兒啊,先吃了早飯……”
“不吃了不吃了!”
青源頭也沒回,語氣急促地打斷了她,半推半架著老漢就往外走。
“看仙師要緊!”
老婦人端著碗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又很快恢復了那副慈愛模樣,只是端著碗的手微微收緊。
“也是,看仙師要緊啊!”
轉眼老婦又變得樂呵呵的了,等放好碗也跟著出門了
青源拉著老漢,腳步匆匆地走出了土坯房。
清晨的空氣帶著濕潤的泥土和草木氣息,但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在屋外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村子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他們衣著簡陋,面色蠟黃,眼神中帶著與老漢類似的敬畏與狂熱,卻沒有一絲好奇,仿佛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早已知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村子中央的那片空地。
青源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瞳孔驟然緊縮。
在那片空地的上方,并非地面,而是距離地面約莫三丈高的地方,赫然懸浮著一柄巨大的骨劍。
這柄骨劍呈現一種病態的灰白色,表面布滿了古樸而邪異的紋路,劍身并非光滑,而是帶著一種粗糙的質感,仿佛真是由某種巨大生物的骨骼煉制而成。
骨劍之上,站著兩個人。
左邊那人是個中年男子,身穿一件破舊的黑色長袍,袍子上隱約可見血跡斑駁的痕跡。
他的臉頰深深凹陷,顴骨突出,眼神陰鷙冰冷,嘴唇呈現一種不自然的青紫色,同時周身散發著一股陰冷的、令人極度不適的氣息。
右邊是個年輕女子,同樣一身黑袍,但剪裁更加貼身,勾勒出纖細的身形。
她的皮膚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雙眼狹長,眼角微微上挑,帶著一種刻薄的邪媚。
嘴唇涂抹著鮮紅的顏色,與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她沒有佩戴任何顯眼的飾品,但裸露在衣領外的一截脖頸上,隱約可見幾道暗紅色的符文,如同某種烙印。
她手中把玩著一柄小巧的黑色匕首,刀刃上寒光閃爍,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這兩人站在骨劍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方的村民,眼神中帶著一種看待螻蟻般的漠然與蔑視。
他們的氣息與青源在詭異世界感受到的詭異能量完全不同,卻同樣充滿了危險與未知。
“仙師!”
周圍的村民們開始低聲呼喊,聲音里充滿了敬畏與諂媚。
老漢也拉著青源向前擠去,嘴里喃喃著:“快,快去拜見仙師……”
青源站在人群中,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兩人身上移開。
他看著骨劍,看著那兩個散發著邪惡氣息的身影,腦海中回蕩著青雀那句“偵測到異常生物殘留信號”以及房間里那股血腥味。
他的心變得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