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托著鎏金茶盤立在康熙身后,指尖掐著茶盞的暗紋,聽著殿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若曦暗自嘆息,這場蓄謀已久的風暴終于要來了。
“兒臣胤祉,求見皇阿瑪!” 聲音清朗如金石,卻掩不住尾音里細微的顫抖。
“進來吧。”康熙擱下朱筆,揉了揉眉心,聲音帶著連日操勞的沙啞:“怎么這么慌張?”
胤祉跪地叩首,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皇阿瑪恕罪,事關太子被廢真相,請恕兒臣急躁了些!” 這話一出,殿內空氣瞬間凝固。
“起來說。” 康熙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二哥的事,朕已定論,還有什么可說?”
胤祉起身時踉蹌了一下,從袖中抽出奏折:“皇阿瑪,太子并非天生驕縱!他近日種種失德之舉,實乃心智失常所致!” 抬頭望向龍椅上的康熙:“而這一切,皆是大哥暗中策劃!”
“證據呢?” 康熙猛地拍案,震得硯臺里的墨汁四濺。
胤祉從懷中掏出一卷素絹,雙手奉上:“兒臣有確鑿證據!半月前,兒臣府中管事在茶樓偶遇大阿哥府的太監何三,那奴才酒后失言,說……” 他咽了咽唾沫,聲音壓低,“說大阿哥與藏傳喇嘛交往過密,曾在府中設壇做法,用巫蠱之術加害太子!”
若曦看著康熙的臉色由青轉白,龍袍下的手指微微發抖。 “魘鎮太子”這場兄弟鬩墻的戲碼,原來就早已寫好劇本。
“荒謬!” 康熙抓起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巫蠱之術?你當朕是三歲孩童?”
“皇阿瑪!” 胤祉突然膝行向前,額頭布滿冷汗,“兒臣起初也不信,可何三酒后吐真言,還說大阿哥府中藏著詛咒人偶!兒臣派人暗中查探,確有此事!”
若曦倒吸一口涼氣,康熙盯著胤祉,喉結滾動了兩下:“你既早知此事,為何現在才報?”
胤祉重重叩首,聲音帶著哭腔:“兒臣本以為,大哥只是癡迷佛法,與喇嘛交往過密罷了。直到二哥被廢,兒臣見大哥在朝堂上越發跋扈,又想起何三的話,這才驚覺他竟有奪嫡之心!” 抬起頭,眼中滿是悲憤,“兒臣不敢延誤,連夜審了何三,立刻趕來!”
殿外突然響起悶雷,烏云不知何時已壓滿天空。若曦看著康熙起身踱步,龍靴踏在金磚上的聲音一下比一下沉重。
前世里,大阿哥被圈禁終身,也讓康熙對皇子們的信任徹底崩塌。
“傳旨!” 康熙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決絕,“即刻搜查大阿哥府邸!” 他的目光掃過胤祉,“若有半句虛言……你知道后果!”
待胤祉離去,若曦添茶時,發現康熙的手還在微微顫抖。這位執掌天下數十年的帝王,此刻卻像個被子女背叛的父親
“若曦,你說,朕的兒子們,為何都變成了這樣?”
若曦將茶盞輕輕擱在案頭:“萬歲爺,諸位阿哥定是一時糊涂……”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連自己都覺得這話蒼白無力。在這波譎云詭的紫禁城,親情早已成了權力的祭品。
暴雨傾盆而下時,宗人府的人已包圍了大阿哥府,這場由巫蠱引發的風波,不過是九子奪嫡的序幕。
“報 ——大阿哥府東跨院夾墻內,搜出桐木人偶一具!” 隨著稟報聲,侍衛們抬著漆盤魚貫而入。
裹著符咒的人偶赫然在目,人偶周身插滿銀針,心口處貼著寫有太子生辰八字的黃紙,朱砂繪制的咒文在高溫下泛著詭異的暗紅。
侍衛不敢耽誤,急忙進宮回稟,而此時一眾阿哥也在乾清宮聚集。
康熙顫抖著抓起人偶,蒼老的手指撫過那些扭曲的字跡,眼中泛起血絲:“胤禔!你還有何話說?” 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絕望與憤怒,震得殿內立柱嗡嗡作響。
大阿哥仰起頭,眼中閃爍著瘋狂與不甘:“皇阿瑪!兒臣承認,是兒臣命喇嘛設壇詛咒!” 他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太子昏庸無能,放縱下屬欺凌百姓,截留貢品中飽私囊!兒臣是為了大清江山,才出此下策!”
“住口!” 康熙抓起案上的鎮紙狠狠砸去,鎮紙擦著大阿哥耳畔飛過,在金磚上砸出裂痕,“你覬覦儲君之位,用巫蠱之術戕害手足,下一個是不是就要把朕的位置謀了去!”
大阿哥突然重重叩首,額頭撞得地面咚咚作響:“皇阿瑪!兒臣被權力蒙蔽了心智!可兒臣對您的孝心絕無半分虛假!” 抬起頭時,額頭已鮮血淋漓,“兒臣只是想證明,兒臣比太子更有資格繼承大統!”
康熙看著被權利蒙塵的大阿哥,緊閉雙眼,片刻后緩緩開口:“胤禔謀逆屬實,著即削去爵位,圈禁宗人府,非詔不得出!”
旨意下達的瞬間,大阿哥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皇阿瑪!兒臣知錯了!求您再給兒臣一次機會!” 他掙扎著想要撲向龍椅,卻被侍衛死死按住。拖曳的聲音漸漸遠去,只留下空蕩蕩的大殿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胤禛站在皇子隊列中,面色陰沉如水。他看著地上的人偶,想起這些日子太子被廢后,朝堂上暗潮涌動的局勢。大阿哥黨羽四處串聯,八阿哥胤禩隱隱有崛起之勢,而他苦心經營的勢力舉步維艱。
“皇阿瑪,二哥被巫蠱所害,神志不清才犯下過錯。如今真相大白,懇請恢復二哥太子之位,以正視聽!”三阿哥胤祉出言道。
此言一出,殿內嘩然。胤禩等人面色微變。
康熙疲憊地閉上眼睛,手扶龍椅扶手緩緩坐下。他想起胤礽胤禔倆兄弟兒時在圍場射中第一只野兔時的雀躍。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弟,如今卻刀劍相向。
“此事…… 日后再議。”
眾人散去,若曦站在宮墻下,望著樹上的繁花。突然,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胤禛身著常服,負手而立:“你似乎…… 一點不意外。”
若曦心中一緊,轉身福身:“四爺說笑了,奴婢只是個伺候萬歲爺的宮女。”
胤禛盯著她的眼睛,良久才開口:“但愿如此。在這宮里,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聲音低沉,帶著警告意味,“尤其是關于太子之事。” 說罷,轉身離去。
若曦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此刻的他,還未顯露出奪嫡的鋒芒,卻已如蟄伏的猛虎,暗中觀察著每一個變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