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斜倚在黃花梨榻上,指尖輕撫著鎏金食盒的纏枝蓮紋,望著窗外紛飛的銀杏葉出神。
竹息捧著新制的棗泥山藥糕進來,德妃吩咐道:“備轎,去乾清宮。”
乾清宮內,若曦正踮腳為康熙更換案頭的花。將最后一朵花插進青瓷瓶,忽聽得殿外傳來環佩叮當聲。
“德主子吉祥。”隨著宮女們整齊的請安聲,德妃身著月白織金長袍款步而入,鬢邊珍珠步搖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見過德主子。”若曦福身行禮,余光瞥見食盒上晃動的流蘇。
德妃笑著擺擺手,徑直走到康熙案前:“萬歲爺吉祥,您這日夜操勞,可要注意身子。”
德妃打開食盒,露出層層疊疊的精致點心,“這是臣妾新學的江南點心,特意做了給您嘗嘗。”
康熙擱下朱筆,看著桂花糖糕上點綴的松子仁,嘴角勾起笑意:“難為你費心。”
抬眼看見侍立一旁的若曦,“若曦,你也來嘗嘗。”
若曦正要推辭,德妃已夾起一塊芙蓉糕遞過來:“若曦姑娘的手藝是萬歲爺都夸贊的呢,嘗嘗味道怎么樣?”德妃上下打量著若曦,眼中帶著長輩般的慈愛,“這孩子越發水靈了,模樣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若曦臉頰微紅,低頭道:“德主子折煞奴婢了。奴婢不過是盡心伺候萬歲爺,萬歲爺不嫌棄奴婢愚笨罷了。”
“瞧這害羞的模樣。”德妃轉頭朝康熙笑道,“萬歲爺可得給若曦姑娘尋個好人家。這般才貌雙全的姑娘,若是嫁了人,不知要便宜哪個小子。”
殿內突然陷入寂靜,若曦捏著帕子的手微微發顫:“德主子別打趣奴婢了。”她強笑道,“奴婢在乾清宮伺候萬歲爺好著呢,可不想嫁人,萬歲爺對奴婢這么好,奴婢哪還有心思想其他呢。”
康熙擱下茶盞,發出爽朗的笑聲:“藍丫頭出閣后,朕身邊就沒個可心的人。如今來了若曦,倒是讓朕妥妥帖帖。”他看向若曦的眼神帶著幾分寵溺,“朕還想著多留她幾年,怎么德妃可是看上我們若曦了?”
德妃掩嘴輕笑:“臣妾哪敢和萬歲爺搶人?只是想著,姑娘家總是要尋個歸宿。”她伸手拉過若曦的手,“只是委屈了這孩子,大好年華都耗在宮里。”
“奴婢不覺得委屈。能伺候萬歲爺是奴婢的福氣,比嫁人生子、困在內宅里強多了。嫁人哪有做萬歲爺奉茶女官風光呢?”
康熙撫掌大笑,龍袍上的金線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好!好!就沖你這話,朕也得好好賞你。”轉頭吩咐李德全,“傳旨下去,晉若曦為乾清宮一等掌事女官。”
旨意一出,殿內眾人皆是一驚。掌事女官掌管乾清宮一應事務,德妃眼中閃過驚訝,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瞧瞧,這可是天大的恩典。”
“謝萬歲爺恩典!奴婢定當盡心竭力,不負圣恩!”她叩首時,額頭觸到冰涼的金磚,心中卻翻涌著熱浪。這個身份不僅是榮耀,更是一道護身符。
康熙午睡,若曦樂得清閑,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中狼毫懸在宣紙上方,遲遲未落。玉檀坐在一旁,捧著剛繡好的帕子,眼神卻直直望著窗外的海棠樹,不知在想些什么。
“叩叩——”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驚得兩人同時抬頭。若曦擱下畫筆,疑惑道:“是誰?”
“若曦姑娘,”門外傳來小太監尖細的嗓音,“奴才奉四爺之命,特來送生辰禮。”
生辰?若曦心頭一震。這些日子忙著伺候康熙,她竟將自己的生辰拋諸腦后。玉檀快步上前,打開雕花木門。門外站著個身著灰布短打的小太監,懷中抱著個朱漆描金盒子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勞煩回稟四爺,多謝他的心意,禮物就請拿回去。”若曦目光落在那盒子上。
小太監愣了片刻:“還請姑娘與四爺說。”說完將盒子輕輕放進玉檀手中,躬身行禮后匆匆離去。
玉檀抱著盒子,神色有些慌亂:“姐姐,這……”
若曦心頭涌起莫名的不安,上前接過盒子。指尖觸到盒面的瞬間,冰涼的觸感讓她想前世的冷漠。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盒蓋。
一抹瑩潤的白光映入眼簾,白玉簪靜靜躺在柔軟的錦緞上,簪頭雕刻的木蘭栩栩如生,在陽光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暈。
若曦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前世胤禛將簪子插在她發間時溫柔的眼神,后來誤會時的憤怒與決絕,還有那簪子斷裂時清脆的聲響……
“姐姐,這簪子真美。”玉檀湊過來,眼中滿是羨慕,“四爺怎么知道姐姐喜歡木蘭?”
若曦沒有回答。這一世,從回來后她刻意與胤禛保持距離,未做過任何讓他誤會的事。可為何,這根承載著前世愛恨的白玉簪,還是出現在了她面前?
輕輕拿起玉簪,簪身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底。這根簪子是兩人感情的見證,也成了最后的催命符。如今它提前出現,又預示著什么?
若曦愣神之際,蕓香叫走了玉檀。屋內重新陷入寂靜,只有窗外的海棠葉在風中沙沙作響。若曦將簪子放回盒中,卻發現盒底壓著一張素箋。展開一看,是胤禛剛勁的字跡:“見此簪如見吾心。”
短短八個字,讓若曦的心跳漏了一拍。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想起胤禛若有若無的注視,想起他每次在乾清宮與自己交談時欲言又止的模樣。難道,即便她努力改變軌跡,命運的紅線還是將兩人悄然纏繞?
若曦將盒子小心收進妝奩底層,她暗暗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轍。可心中那莫名的悸動,卻如同春日的野草,在寂靜的夜里瘋狂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