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清暉院里只余下幾盞昏黃的燈火。
翠喜的房間內,她與顧清月相對而坐。
“小姐,您還在擔心白日的事?”翠喜給她續了些熱茶。
顧清月捧著茶杯,點了點頭,眉宇間憂色未散:“母親罰你禁足,說是寬宏,可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當然不踏實。”翠喜撇了撇嘴,“您真當她是菩薩心腸,放咱們一馬?”
“那不過是做給大公子看的緩兵之計。”
“她把奴婢困在這院子里,明著是罰,暗地里,是把咱們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好隨時找由頭下手呢。”
顧清月臉色又白了幾分:“那……那怎么辦?”
“怕什么?”翠喜壓低聲音,“她想盯,就讓她盯。”
“奴婢今天在院子里,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
翠喜朝窗外努了努嘴,那里站著一個負責夜間灑掃的小丫鬟。
【因果鏈:奉了劉嬤嬤的命,監視清暉院的動靜,尤其要注意翠喜。】——這行字白天就在那丫鬟頭上飄過。
“她是母親的人?”顧清月有些緊張。
“八九不離十。”翠喜語氣篤定,“王媽媽安插進來的眼線。”
“所以啊,小姐,咱們不能就這么干等著,等著她下一次出手。”
“坐以待斃,那不成等著被宰的魚肉了?”
“咱們得想辦法,主動出擊。”
顧清月看著她,眼神里已有些依賴,也有了些許光彩:“怎么……主動出擊?”
“首先,得知己知彼。”翠喜屈起手指,“周氏、王媽媽,還有那個春禾,她們都不是鐵板一塊,總有見不得光的地方。咱們得想法子挖出來。”
“其次,這府里,難道人人都對她周氏心悅誠服?不見得吧。”
“那些被她打壓的姨娘,不得臉的下人,說不定就能成為咱們的助力。當然,得找靠譜的。”
“最關鍵的,”翠喜湊近了些,“得讓老爺看到您,記起您。”
“您是國公府的小姐,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團。只要老爺心里有您一分,周氏就不敢太過放肆。”
“或許……可以通過大哥?”顧清月小聲提議。
“大公子是個助力,但不能全指望他。”翠喜搖搖頭,“咱們自己得立起來。”
她心思一動,集中精神,悄悄看向窗外那個灑掃丫鬟的方向。
片刻后,一行模糊的字跡在她眼前浮現:【因果鏈:王媽媽剛派人來問話,回說翠喜和六小姐一直在屋里,未有異常。】
翠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看吧,盯得還挺緊。”她收回目光,對顧清月說,“這更說明,咱們不能閑著。”
顧清月定了定神:“那我們……先做什么?”
翠喜眼珠一轉,露出一絲狡黠:“先嘛……自然是做點戲,給那位時刻關注咱們的‘好心人’瞧瞧。”
“讓她回去也好交差不是?”
“總不能讓她白盯梢一晚上吧?”
顧清月看著翠喜臉上那促狹的笑意,緊繃的心弦似乎也松動了些,忍不住輕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翠喜正在院子里,假裝整理著幾盆快要枯萎的花草,眼角的余光卻一直沒離開那個廊下灑掃的小丫鬟。
這丫鬟今天格外心不在焉,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拖著,眼睛時不時往院門口瞟。
果然,沒過多久,一個穿著靛藍比甲的婆子拎著個食盒走了進來。
那婆子是王媽媽身邊得臉的一個,姓錢。
錢婆子臉上堆著假笑,隔著老遠就揚聲:“六小姐,翠喜姑娘,老奴奉夫人之命,給小姐送些點心來。”
她走到廊下,將食盒遞給那個灑掃丫鬟,眼睛卻不著痕跡地在院子里打量,尤其是在翠喜身上停留了片刻。
“夫人說了,六小姐身子弱,翠喜姑娘又被禁足,若有什么短缺的,只管打發人去回話。”
翠喜心里冷笑,面上卻露出感激涕零的模樣,連忙上前幾步,屈膝行禮:“勞煩錢嬤嬤掛心,替奴婢謝過夫人恩典。”
就在錢婆子轉身,準備離開的那一剎那。
翠喜的視網膜上,驟然打上一行清晰的黑字:
【王媽媽已按夫人吩咐,命錢婆子將摻了相克藥材的‘安神粉’混入點心,此藥與六小姐日常湯藥相沖,三日內必引發咳疾加重,狀似風寒,屆時便可順勢污蔑翠喜照料不周,沖撞府中祈福禁忌。】
翠喜的心猛地一跳,隨即一股寒意夾雜著怒火直沖頭頂。
好個歹毒的計策!
這后宅江湖,連點心渣里都藏著出鞘的刀。
這招用藥傷人,還做得如此隱晦,想把臟水潑到她身上!
只怕到時候,就不是禁足一個月這么簡單了,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她面上不動聲色,甚至還對著錢婆子的背影多福了一禮,聲音恭順:“嬤嬤慢走。”
待錢婆子走遠,那監視的丫鬟拎著食盒,低眉順眼地走過來:“翠喜姐姐,這是夫人送來的點心。”
翠喜看著那食盒,眼神微冷。
周氏,王媽媽,你們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想讓我自亂陣腳?想讓小姐病重?
做夢!
她接過食盒,掂了掂分量,臉上露意笑意,說道:
“喲,夫人賞的點心,可得好好收著。”
“走,咱們給小姐送去,正好,我也餓了呢。”
她特意加重了“餓了”兩個字,還沖那丫鬟眨了眨眼。
那丫鬟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敢接話。
翠喜心里的小算盤噼里啪啦地響。
安神粉?相克藥材?
哼,這玩意兒,用好了,說不定還能反將一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