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劉媽媽取來了冊子,主母王若弗把登記冊子放在桌子上,方便盛纮與她一同觀看。
根據登記造冊的日期,很快便找到了布匹的分發情況,因著是御賜的稀罕物,數量并不多,最初是想全部進獻給老太太,老太太卻覺得布匹紋樣顏色過于鮮艷拒絕,這才有了分發給各院子的事。
在衛恕意的吩咐下,小桃進屋取出了一件嬰孩的衣服和做好的襁褓。
衛恕意接過后,雙手遞到盛纮和王若弗面前,“我們院子分來的布料都用完了,這是成品。”
王若弗打量著,“你這手倒巧,這么一點點布竟能做出衣服和襁褓,確實沒有余下的布料能做帕子了。”
犀利的目光看向林小娘,“余下的大半都給了你的院子,現下你怎么說?”
身著紅衣的林小娘瞬間跪地分辯:“奴婢感恩大娘子的賞賜,不敢私用,吩咐給長楓和墨蘭做了兩身衣服啊,大娘子明鑒!”
周雪娘也隨著衛小娘跪在地上,衛小娘話音方落,還未等主母大娘子開口,她便搶先道:“我記得,是院子里的菊芳負責送布料做衣裳的,大娘子不妨傳她來問。”
大娘子理所當然的被帶偏了想法,召來了菊芳。
菊芳跪在地上,聽著周雪娘的質問,“我問你,當初主母賜予的布料,小娘讓你拿去給哥兒和姐兒做衣裳,余下的布料現在何處?”
地上跪著的小丫鬟身形纖細,垂著頭聲音顫抖:“奴婢不知。”
主母猛地一拍桌面,“你說是不說!”
小丫鬟身子狠狠抖了抖,周雪娘的聲音虛虛飄來:“小娘向來待你不薄,你老子娘要看郎中還是小娘心善賞賜于你,你想想你家中的老子娘,仔仔細細的說。”
不過幾息,菊芳就下定決心一樣,“做了衣裳剩下的布料是我藏起來的,我做了帕子。”
大娘子把帕子甩到菊芳面前,“那你分辨分辨,這帕子是你的不是?”
眾人都將目光聚集在菊芳身上,衛恕意卻看向林小娘,她和身后的周雪娘對視一眼,雙雙松了口氣。
看來是找好替罪羊了。
收回視線,菊芳已經交代起來,“是我的,是我做的,大姑娘的簪子是我在門房偷的,也是我塞到小蝶屋里的,我本想放到衛小娘屋里再告發,可衛小娘屋里總是有人。”
大娘子怒瞪雙眼,“你既偷了,又不求財,你這么做是為何?”
菊芳抬起頭,巴掌大的臉滿是淚痕,“林小娘給主君作妾室使得,衛小娘也使得,我如何使不得?難道我就是天生下賤,要做奴婢的命嗎?”
院中眾人聞言,紛紛低下頭去不敢看向主座,盛纮更是十分不敢相信的表情,“你說什么?”
大娘子仿佛也沒想過會是這套說辭,氣得狠了,“來人!把這心思不正的賤蹄子給我打二十大板,打發人牙子發賣了她!”
小廝聞言上前,架住菊芳拖了下去,菊芳沒有為自己再辯解一句,只是不停的哭泣著。
林小娘上前對著主座方向磕頭,“是奴婢有罪,沒有發現自己院中那豬油蒙了心肝的,害衛家妹妹遭受這無妄之災,勞動了主君主母,都是奴婢的錯。”
盛纮上前兩步,扶起林小娘,“你也是苦主,她險些陷害了你,你又有什么錯。”
衛恕意見狀,也開口道:“林姐姐言重了,誤會解開便好,也幸好小蝶沒事,不然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大娘子恨恨的看著盛纮和林噙霜你儂我儂的場景,余光便掃見衛恕意倒下的身影。
盛纮也顧不得眼前的林噙霜,慌忙大步來到衛恕意面前,合著幾個小廝婆子把衛恕意抬進屋里,嘴里大喊,“快去請郎中!”
雖說忙了一天累的不成樣子,可身為主母也不好在有孕妾室暈倒的情況下回去休息,只得在衛恕意的屋子里坐下。
郎中來的很快,是大娘子慣用的那一位,很是擅長婦兒一道。等待診治的過程中,大娘子跟盛纮小聲抱怨,“你也太偏心了些,這還懷著孕,屋內的陳設居然這樣老舊,不及那狐媚子的一半。”
盛纮惦念著衛恕意和腹中胎兒的情況,并未答話。
不多時,郎中走了出來,恭敬道:“衛娘子胎兒無虞,只是母體虛弱,近些日子應是有所勞累,加之急火攻心導致。看脈象有些氣血雙虧,恐影響胎兒生長。”
“那要怎么做?”大娘子很是著急,“沈郎中你盡管給她開藥,多少錢都使得。”
沈郎中不急不緩道:“夫人不必著急,娘子生產還有些時日,日后只需吃些補品便可。”
大娘子放下心來,差人好生將沈郎中送了出去。
“你那愛妾真是慣會管家的,竟生生把家里懷著孕的小娘照看到這個地步!”大娘子越想越氣,若是沒發現,指不定會怎么帶累自己的名聲,善妒的名聲若是落下,將來華兒在婆家可怎么過,便是長柏和如蘭以后也難尋好人家結親了。
盛纮也是氣極,卻也沒有直接責備林噙霜,只說定會給個交代,便看了衛小娘匆匆離去。
衛恕意再次醒來已是次日,最初只是想裝暈打斷林小娘和盛纮那情意綿綿的氛圍,免得這管家權還被林氏緊緊抓著。
可沒想后期竟是真的兩眼一黑,想來是之前這具身體底子實在是差,懷著身孕還缺衣少食,虧空得很。
小蝶就守在床邊,見衛恕意醒了,從一旁的炭盆架子上拿過飯盒,打開蓋子,濃郁的米香和著肉糜的香氣飄出來,衛恕意只覺得肚子里空空的。
“小娘你嚇死我了,還好你沒事。”小蝶嘴上說著抱怨的話,手中的動作卻沒停,仔細的喂著衛恕意喝粥。
熱粥下肚,熨帖了空落落的腸胃,只覺得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十分舒展,米粥濃稠軟爛,肉糜也新鮮足量,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喝下幾口粥,衛恕意安撫道:“別怕,我沒事,只是昨日委屈你了。”
小蝶聞言竟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湊近了小聲道:“小娘,主君親點了讓大娘子照顧咱們院的份例發放,以后不會再有挨餓受凍的日子了。”
“那炭火吃食的事,是怎么說的?”衛恕意心里隱隱有預感,恐怕這事難以扯到林小娘身上,她既然找得到一個替罪羊,未必不會找到第二個。
但是眼下也是很好的結果了,聽聞這位林小娘與主君有多年的情誼,不是那么好拉下來的,能讓大娘子管著自己的胎,林小娘無法在關鍵時刻暗下毒手,就算是現階段很大的勝利了。
“是關婆子手下的一個小丫頭,被菊芳收買,登記的時候篡改了數量,多余的吃食炭火被她拿去賣了。主君主母動了怒,打了板子趕了出去,關婆子管教不嚴,也罰了月俸。”小蝶的回答與衛恕意先前的設想相差不大。
無妨,日子還長,很多事情還要緩緩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