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一依揉揉臉，將這些憂國憂民的念頭拋之腦后。
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子頂著，輪不到她一個掛科的小小學生操心。
哦對了，她還是馬上就要為情自殺的虐文女主。
比起什么人類存亡，先顧著活下去吧。
“喬喬，過來下。”
桌邊，唐安教授站起身，向喬一依招了招手。
喬一依走過去，唐安介紹道：
“喬一依，我的博士生，去年在頂會上發了不少文章。”
不少指的是一篇。
在外談項目時，喬一依早已習慣導師的夸大其詞。
她微微低頭，看著仍坐在原位的尤半夏。
今天天氣悶熱，女人把襯衫袖子卷到小臂，半只手撩起卷發，撐著臉頰，懶懶投來目光。
目光平淡，看起來很傲。
喬一依回想起她的履歷，又覺得她值得這份傲氣。
畢竟站在尤半夏對面的喬一依，到了二十三歲還是沒有境界的異能者。
二人之間的差距，云泥之別。
喬一依展起笑顏，向尤半夏伸出手：
“尤總您好，我是喬一依，初次見面多指教呀。”
尤半夏紅唇輕啟，指尖搭上喬一依的手掌，輕輕握了下：
“厲害啊，學霸。”
簡單介紹后，唐安帶著喬一依落座，隨即進入正題：
“尤總，按我們在電話里聊的，異度的智能車，我們也有許多基礎。”
智能車？
喬一依豎起耳朵。
怎么和剛剛偷聽的不一樣？
尤半夏依舊是那副散漫樣兒：
“下午坐我車去公司聊吧。”
話里的內容出奇地熱情。
喬一依完全沒想到，這個傲氣到連握手都不愿起身的尤總，在項目合作上，竟如此友好。
不光是她，導師唐安的神情也微愣。
尤半夏慢條斯理：
“智行這個項目是常氏與異度合作的，他們投資，我們研發，下午常氏的總裁會去公司，與他談談吧。”
常氏……
喬一依眼角微抽。
她突然明白這位傲氣尤總為什么是一周后死去的炮灰，還開啟了她和常淮川的虐戀大門。
合著是這個項目起頭的。
唐安自然十分樂意，與尤半夏聊起了下午的安排。
喬一依抿唇，安靜充當吉祥物，直到導師忽然提到她：
“喬喬，下午您有空嗎？”
言下之意，是讓喬一依一同前往異度引擎公司總部。
喬一依自然不想見要將她毀容、挖腎、割腰子、扣眼角膜、墮胎、囚禁、滅全門的男主常淮川。
她委婉道：“老師，我下午有點事，之前跟您提過的。”
喬一依掛科一事不是秘密。
她的修煉天賦平平，唐安也從沒在這方面抱過期望。
經喬一依提醒，唐安也想起了補考的事，哦了一聲含糊帶過：
“原來是今天嗎，真是湊巧。”
約定好下午見面后，尤半夏便先行離開了。
喬一依目送對方款款的背影，細細端詳，企圖尋找出一絲重傷的跡象。
“您看她，是想下午跟她去嗎？”
旁邊傳來唐安溫和的聲音。
做她的學生一年，喬一依始終不太習慣導師愛用‘您’稱呼，搖搖頭：
“不，老師，我要補考呢。”
唐安看著坦誠得過分的學生，無奈地笑了下：“題目確定了？”
喬一依如實告知：“聽上屆補考的師兄建議，選了在104路公交上生存一小時。”
唐安回憶：“我記得他去年也是這個題目，好像沒遇到危險，全程就只是普通地坐了次公交車。”
喬一依點頭：“今年104路公交的污染概率又降了十分之一，現在只有千分之一。”
這意味著，她坐車的一小時內，遇到污染的概率，和隕石撞藍星一樣低。
……
啪啪啪。
稀稀拉拉的掌聲中，常啟黑著臉走下了演講臺。
叮——
口袋里的手機彈出特別提示音，常啟渾身一顫。
這次，他丟臉丟大了，還是在如此矚目的會議上。
川兒……還會認他這個不爭氣的老母親嗎？
想到剛才臺上那狼狽的模樣，常啟心中就涌起難以遏制的怨恨。
他起初懷疑是有人在暗中搗鬼，用異能戲弄他。
但手下的調查結果卻顯示，一切都是他的“身體不爭氣”，自己打的噴嚏。
真的是這樣嗎？
常啟來不及深究，便顫顫巍巍地打開手機，點開置頂的聊天框。
手指擋住消息欄，只露出純黑的頭像。
【川兒】
常啟大喘著氣，一點點劃開。
“下午我在……”
常啟心跳緊張地狂跳，瘋狂祈禱，手指重重地按在屏幕上，繼續往右劃。
“104路公交，你隨時待命。”
原來他還不知道。
常啟松了一大口氣。
緊接著，他像是想到什么，嘴角又咧開了大大的、詭異的笑容。
在二爺的預言里，他的川兒會在104路迎來命運的轉折點，從此得道飛升，雞犬升天。
他這個當媽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到頭了！
……
天空掛著一輪暖陽。
只有極少數人，看得見另一輪血日。
「補考題目：在104路公交生存一小時」
「已生存45分19秒」
公交倒數第二排靠窗，喬一依合上手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這場補考，果然和師兄說的一樣，純粹是走個過場，根本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她靠著車窗，發了一會兒呆，便閉上眼睛，思緒沉入腦海深處，喚出了系統。
死機重啟后的系統，意外地好用了不少。
過去的半小時里，喬一依深有體會。
“打開消息。”
腦海內浮現三行文字。
【急人所不急】：在空蕩蕩的公交上，給老奶奶、小朋友讓座，好人值+2+2
【雪中送水】：幫助司機修理防護門，修了五分鐘，告訴他自己不是機械專業，修不好，好人值+1
【當前好人值：6】
補考的時候無聊，喬一依便開始研究不再說話的系統，做起了實驗。
最讓她驚喜的是，系統的評判機制相當人機。
只要做出好人好事，哪怕沒給對方帶來什么實質性的幫助，也會獎勵好人值。
“值了，不枉我對那事兒精賣笑。”
喬一依心想。
上午無緣無故被針對的時候，她還挺納悶的。
替導師干雜活這么多年來，她只在財務報銷時見過常啟這么難伺候的。
正常情況從沒遇到過。
難道，這就是狗血劇情帶來的降智副作用？
喬一依深思熟慮地得出了結論。
“前方到站，鏡像科學產業園。”
公交車的報站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車門緩緩打開。
一位孕婦和男人上了車。
男人穿著行政夾克，長身鶴立在身懷六甲的孕婦旁。
矜貴的氣質，與公交格格不入。
喬一依不經意間抬眸，神情瞬間僵住。
因為，那個男人長得和常淮川碎片上的肖像畫，簡直一模一樣！
他不是去異度引擎開會嗎，怎么會出現在這？
堂堂霸總，出行不開豪車，反而擠兩塊錢的公交車，這合理嗎？
疑惑瞬間填滿喬一依的大腦。
很快，她又找到了解釋。
世界是本巨大的狗血小說，為了讓她這個窮鬼與霸總相遇，邏輯都不要了。
喬一依深以為然地點頭。
目光越過神情淡漠的男人，看向面色發白、左手托住后腰的孕婦。
按照‘小太陽女主養成系統’的人機標準——
哪怕車里全是空位，只要她將這位孕婦扶到自己的座位上，主動讓座，就能收獲2點好人值。
憶起上午那11點好人值的來之不易，喬一依忍不住心動。
她隨便找了個‘給男主留下腦子不正常壞印象’的借口，心一橫，厚臉皮站起。
下午三點，車內三位乘客耷拉腦袋昏昏欲睡，剛上車的一男一女還未落座。
喬一依邁開步子，朝孕婦的方向走去。
路過一對老少時，兩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復雜神情。
喬一依同樣挑眉，發現之前讓過座的老太太和小朋友，居然還沒下車。
“咚！”
重物落地。
喬一依循聲望去，發現孕婦的手機掉落在地。
接著，孕婦整個人也身形一軟，倒了下去。
喬一依的思緒有一秒凌亂。
現在上去扶孕婦，說不定能賺筆大的好人值，但也可能被訛個大的。
在她遲疑之時，后排的小朋友喊聲稚嫩：
“姥姥，這個阿姨是不是要生了？要打120嗎？”
老太太似乎頗有經驗，走向孕婦：
“這個阿姨的肚子最多五個月大，不會生的，你等姥姥過去看看哈。”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急促的腳步聲驟然踏響。
“啪噠啪噠啪噠！”
離孕婦最近的男人，越過喬一依，大步沖向后排。
擦肩而過的一瞬，喬一依余光捕捉到他淡然的神色凝固，嘴唇蒼白得失去血色。
喬一依心臟猛地一突，下意識拉住上前的老太太。
駕駛座的司機聽到動靜，探出頭查看情況：
“需要幫——哇啊啊啊！”
驚恐的尖叫中，孕婦那五月大的孕肚，在所有人震顫的瞳孔中，向內癟了進去。
沒等喬一依猜測‘這是氣球偽造的假孕肚’，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消失的孕肚，竟從孕婦的背部破體而出。
如同熱氣球，違反物理定律，牽引著肢體向上飄起。
同一時刻，車窗上‘緊急時取下安全錘’的字樣，閃動一下后，翻轉成無法辨認的符號。
窗外，
和煦的暖陽消失。
隱藏的血日光芒大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