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幾乎快要站不住了,一側的秋穗用力扶持著她,院中下人們嘰嘰喳喳的站著,臉上都帶著些惶恐。
家里的男主人就這樣死了,不光對于珍娘來說有些難以接受,對于家中下人來說,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哪怕之前對黃慶有再多的恨意,此刻珍娘的臉上依舊是無聲的流下了淚水。
她強迫自己一定要穩住,此刻家中已經亂成一團,倘若自己此刻也倒下了,家里沒有主事之人,那后果將不堪設想。
所以,珍娘定了定心神,扶著秋穗的手,走到院中,清咳了兩聲,說道:“現下爺的事兒已經出了,眼下最重要就是辦好爺的身后事兒,讓他體體面面的走。
爺雖不在了,但還有我在呢!你們且穩住嘍!現在大家都各歸各位,一應府中喪事還要仰仗大家一起齊心協力來辦,現在大家先散了,等會聽我吩咐行事即可。”
府中下人看爺雖不在了,娘子雖悲傷,卻也穩住了場子,也從一開始的惶惶不安變得鎮定了下來,都齊聲應了一聲“是”,然后都回了各處聽候差遣了。
不一會兒,剛才還有些嘈雜的院里,此刻變得一片寂靜。
看著院中那口棺材,珍娘淚如雨下,這十載的相守畫面,在她眼前不停地浮現,“來興,來寶,你們將棺材略開一開,我想再看你們爺最后一眼。”
“娘子。爺已經去了,看了反而傷心。還是不看吧?”來興勸道。
“開棺吧。我還想再看他一眼。”珍娘堅持道。
來興見珍娘實在堅持,只能是和來寶兩個合力將棺材開了半段,珍娘走近前來,只見棺中的黃慶再也不是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了,因為死前生病的原因,臉頰瘦削,眼窩凹陷,只這一眼,珍娘就再也控制不住地癱坐在了地上。
來興兩個忙將棺材蓋好了,和秋穗一起,將珍娘扶了起來,又扶到正廳去坐下。
秋穗忙著給珍娘撫背,來寶忙著去倒熱茶來,來興在一旁勸道:“知道娘子心里一時難以接受,就是我們做下人的也是難受的很,只是眼下,事情已經發生了,娘子千萬千萬要撐住。除了帶回爺的尸身外,我們在寧陽府販的布匹還有一些皮子,也都在門口堆著呢!”
珍娘喝了兩口熱茶后,慢慢有些緩了過來,聽到說還有皮子,覺得有些奇怪,不免問道:“不是說去南邊販布嗎?怎么去了寧陽府?怎么又帶了什么皮子回來?你們兩個,把這次出去販布的事兒細細說給我聽。”
來興、來寶兩個看黃慶已死,也知道以后只能是依附珍娘了,所以就把黃慶在寧陽府到處找低價貨源布匹,又把余下的銀子販皮子的事兒都說了一遍。
珍娘不聽則已,一聽只覺得渾身發寒,她就說黃慶一直身體健壯,怎么就突然出了這樣的禍事,尋低價布只怕這是為了給那小院里的娘倆個撈銀子吧,怪不得堅持自己出去販布,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從我這里領了一大筆銀子出去販布,在寧陽府到處找低價的布匹,自己從中賺差價,又拿這差價販皮子回來,想賺雙倍的銀子,大冷天在外到處奔波,又急著回來,所以才身體出了大問題,一命嗚呼了。
原本對于黃慶,想著他已經去了,珍娘也不愿意去想他和那小院里的娘倆的事兒,可沒想到黃慶身故里面還有這樣的事兒。
剛才珍娘對于黃慶的可憐和不舍,此刻已經消散的無影無蹤,黃慶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來,若是黃慶此時好好的回來了,年后應該就是跟自己這里拿銀子再開第三家鋪子了,第二間鋪子他已經交給他弟弟打理了,這第三間布店只怕賺的銀子他都會通通扣了下來自己握著吧,自己這樣一個人老珠黃又無一兒半女的人,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他一腳踢走吧!
想到這里,珍娘用手慢慢抹去了面上的淚水,冷聲說道:“來興、來寶,你爺外面的事兒,你們只怕比我還清楚吧!”
來興兩個跟著黃慶,一向是只聽黃慶的吩咐,一直以為珍娘不知道外面的事兒,此刻聽到珍娘的話,嚇了個半死,都跪了下來,說道:“娘子恕罪,不怪小人們不說。是爺說了,若是我們敢在娘子面前泄露一個字,就將小人兩個亂棍打死。”
“你們打量你們做的天衣無縫,卻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事我早就已經知曉。只是沒有聲張罷了。現在,爺去了,你們若是識相,跟著我,我必不會虧待你們,倘若你們有什么二心,立刻打個半死,發賣出去。”珍娘厲聲說道。
“求娘子超生。小人們以后就是娘子的人,娘子說東小人不敢往西的。那娘子,現在爺去了,小院那邊可怎么處置為好?”來興問道。
珍娘想了想道:“眼下還顧不上他們。只一點,爺的事兒你們不許去透露一點風聲。怎么處理,等辦完爺的喪事再行決斷。”
“小人知道了。必不去說一個字兒的。娘子放心。”來興二人說道。
“好,你們先起來,來興你留在府里,等會聽我分派事宜,來寶你去咱家老店將李掌柜請來,他是有年紀的人了,又是府里的老人了,讓他來府里幫我一起料理喪事。”珍娘吩咐道。
來寶領了命就去老店找李掌柜了。來興則在府中聽候差遣。
珍娘先讓來興讓人將從寧陽帶回來的布匹送到老店,讓伙計們下貨入庫。那皮子自己則搬到府里入了庫房,等喪事完了再做打算。
李掌柜回來后,珍娘又和他商量府中喪事如何操辦,定下喪事章程后,一一分派下人抓緊去做,然后又讓來興、來寶并另外兩個小廝前去各家報喪。
黃慶爹娘已經不在,至親來往的只有一個弟弟黃平,幫忙管著城西的布店,家也在城西,還有一個娘舅,現也在城西住著,這兩家是至親,黃慶死了,這兩家是必要來的。
老家還有一個叔叔,但是這些年都不曾來往了。所以珍娘就不打算報喪給那邊了。
再就是珍娘的娘家人,她的娘家人在豐虞縣的松榮鎮上。女婿出了這樣的事兒,自然也要去報喪的。
除了這些,還有一些就是平日里跟黃家有些來往的朋友還有生意上往來比較密切的一些人了。
家里下人根據名單也一一報喪到位。有了章程,事情就有條不紊的辦了起來,不一會兒,黃家就掛起了白布,請的和尚道士也都過來念經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