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我五歲那年的深秋,枯黃的樹葉像是被大自然無情拋棄的孩子,紛紛揚揚地從枝頭飄落,在地上鋪就了一層厚厚的、帶著些許哀傷的地毯。
那一年的秋風像個調皮搗蛋的小惡魔,初初興起,就帶著寒意,肆意地穿梭在大街小巷。
天空仿佛被這深秋的肅殺之氣所感染,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憂郁藍,那藍色是如此的清冷,恰似一塊巨大的冰冷寶石懸于頭頂。
奶奶穿著一件手工縫制的薄棉襖,那棉襖的針腳細密而均勻,每一針每一線都仿佛訴說著奶奶的耐心與傳統手藝的精巧。
領口圍著的那條圍巾,已經有些褪色,就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奶奶帶著我踏上了前往鄰村的小路,她的步伐雖穩健,但緊鎖的眉頭卻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擔憂,那擔憂如同一片烏云,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間,仿佛心中藏著千斤重擔。她時不時地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壓抑著內心的不安。
那時的我,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就像一只剛出巢的小鳥,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探索欲。我總是蹦蹦跳跳地跟在奶奶身后,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路上的落葉在我眼中成了無比有趣的玩具,我會挑選那些形狀奇特的,比如像手掌大的樹葉,或者像細的竹葉,然后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的小口袋里,就像珍藏著無比珍貴的寶物。
而對于奶奶心中的憂慮,我卻渾然不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享受著這趟小小的旅程。
她總是以一種近乎神秘的眼神看著我,那眼神深邃而復雜,猶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仿佛能洞察我內心深處那些連我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秘密。
盡管她并不知道我能看見那些常人難以目睹的詭異景象——比如夜晚床邊的黑影、白天樹蔭下的幽靈。
夜晚的時候,當我獨自躺在床上,黑暗中會突然出現一些黑影,它們形狀各異,有的像人形,有的像動物,在房間的角落里若隱若現。
而白天,在大樹的樹蔭下,我偶爾會看到一些透明的、模模糊糊的幽靈,它們飄來飄去,仿佛在尋找著什么。
每當我有時會在隱蔽的角度遠遠投去考究的目光,它們又會突然消失不見,只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疑惑。
在沒其他人時,我有時會忍不住悄悄向她講述這些奇遇時,她總是默默聽著,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那光芒里有驚訝,有擔憂,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敬畏。
那位瞎子算命先生住在一間那個年代常見的普通泥胚房子里。房子的墻壁上滿是歲月斑駁的痕跡,墻皮脫落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粗糙的磚塊。
門前打掃得挺干凈,青石板上只有幾片落葉,青石板的縫隙里偶爾會長出幾株嫩綠的小草,它們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乎在訴說著生命的頑強。
屋內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那是一種混合了艾草、檀香與某種不知名的草藥的氣息。
艾草的清香帶著田野的質樸,檀香的馥郁則充滿了神秘的宗教氛圍,不知名的草藥香味則有一種淡淡的苦澀,三者混合在一起,清新而深邃,讓人聞之難忘,仿佛能洗凈心靈的塵埃,讓人忘卻塵世的煩惱。
那股香味就像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每一個進入屋子的人,讓人的內心瞬間平靜下來。
奶奶緊緊拉著我的手,那雙手緊緊地包裹著我的小手,我能感覺到她手心里的溫熱和微微的潮濕,那是她緊張的表現。我們走進了這間充滿神秘色彩的屋子。
瞎子先生靠坐在一張有著靠背的竹制椅子上,手在椅子扶手上打著不知名的節拍。
可能聽到我們的腳步聲,他坐起來,微微抬起了頭,那雙失去了光澤的眼睛里卻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智慧與洞察,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仿佛能透過黑暗看到一切真相。
他的面容雖蒼老,布滿了歲月的痕跡,額頭上的皺紋像是一道道深深的溝壑,記錄著他一生的滄桑。
那時我帶著好奇悄悄地觀察他的那雙微瞇著的眼睛,從那眼縫中時而透出幾縷深邃的眸光。瞎子先生并不瞎,可能是眼睛不太好吧。
他嘴角掛著一絲溫和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陽,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和敬意。
瞎子先生往前伸了手請我們坐到他前面的小凳子上,問了幾句,然后靜靜聽完我奶奶的述說,讓我靠近他前面坐近點,然后伸出他那雙有點枯瘦的手,在我的臉上輕輕撫摸著。
那雙手就像干枯的樹枝,皮膚粗糙,布滿了老繭,每一道紋路里似乎都藏著他的故事。
但動作卻異常輕柔,仿佛在撫摸著一件珍貴的藝術品,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弄傷。隨后,他又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涼涼的,輕輕捏了幾下,在手掌上摸了幾下,我的小手在他的大手里就像一只弱小的鳥兒。
沉默片刻后,緩緩開口:“這孩子是十靈命啊,天生陰陽眼。他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世界,這是一種難得的天賦,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奶奶聞言,臉色驟變,原本就略顯忐忑的臉色更帶上了一點焦慮,眼中閃過一絲不安,仿佛聽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連忙追問瞎子先生其中的緣由,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仿佛害怕聽到更糟糕的答案。
瞎子先生耐心地解釋道:“陰陽眼的孩子天生便能窺見陰陽兩界的事物,他們可能會看到一些本不該看到的東西。就像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同樣是陰陽眼的孩子,他總是能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鬼在他家的院子里游蕩,那女鬼滿臉的哀怨,把孩子嚇得不輕。還有一個孩子,他看到在廢棄的老房子里有一群黑影在聚會,說那些黑影長得奇形怪狀,張牙舞爪的。但您也不必過于擔心,因為這孩子還是十靈命,而且膽氣很足,十靈命之人自有一種化解災難的能力,他們的智慧和勇氣往往能讓他們逢兇化吉。不過,陰陽眼也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凈的東西,所以這孩子以后的路恐怕不會太平坦。”
瞎子先生還說了許多其他的事情,比如我在學業上的,生活上的等等,他說孩子還是比較聰慧的,會擁有某方面的天賦,在讀書識字方面會比別的孩子領悟得更快,對知識的吸收就像海綿吸水一樣。
但在感情上可能會歷經波折,需要經歷一番磨難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他提到曾經有一個十靈命的人,在感情上總是遭遇坎坷,每次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不是被人欺騙,就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分手。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種神秘的力量,讓人不得不信服。奶奶聽得十分認真,不時地點頭應和,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既有擔憂也有期待,仿佛看到了一個既光明又黑暗的未來在向我招手。
從瞎子先生那里出來后,奶奶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與不安。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憂慮,仿佛在看一個即將踏入未知世界的孩子,既希望他能夠勇敢前行,又擔心他無法承受其中的艱辛和危險。
她的腳步也變得有些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而那時我,卻對這一切感到有些困惑,不明白奶奶為何會如此緊張。
畢竟,在我眼中,那些詭異景象不過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我與這個世界獨特的聯系方式,是我與眾不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