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宗很大,大到雜役弟子和內門弟子這輩子都未必能碰見。凌天宗又很小,小到周耀祖容不下她。
李朵莉知道周耀祖不希望她再在凌天宗待下去,哪怕她撼動不了他的位置,但只要她在凌天宗一天,人們就會把她當成對他愛而不得的瘋狂追求者。
凡俗界男人會把這當成一樁無傷大雅的風流韻事,而修仙界的男人最注重名聲。李朵莉若是家世顯赫、貌美如花、天賦異稟也就罷了,偏偏她相貌丑陋、修為低微,是個粗鄙不堪的掏糞工。
平心而論李朵莉五官長得還可以,不是歪鼻子斜眼大齙牙,但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俊男,在這里相貌平平就是丑。
這樣的李朵莉不能給周耀祖的名聲帶來正面影響,是需要被抹去的污點。
周耀祖必定是聽到流言怕了,先是派人對她的靈田動手腳,再是讓她丟了掏糞的工作,失去行兇所需的“彈藥”,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
李朵莉并沒有多憤怒,她對周耀祖太失望了,他竟一點也不顧念舊情。
他要逼她離開凌天宗,那她偏不走。
坦白來說她想和他抗衡太不自量力,但她離開凌天宗又能去哪呢?她已經在這里生活了三十四年,把自己的青春獻給了宗門,換個地方又要重新開始。
她想不到哪個宗門會收雜役弟子,像她這樣身有殘缺的修士,小宗門也不會看上她。
李朵莉邁著沉重的步伐前往藏書樓,如果在這里她也找不到讓她小腳恢復成天足的辦法,她只能寄希望于系統(tǒng)商城了。
藏書樓有四層,雜役修士只能瀏覽第一層的書,外門弟子能上二樓,內門弟子和親傳弟子能上三樓。
四樓的樓梯被長老設下禁制,弟子想上去需得通過考驗。
親傳弟子想學什么功法都有師傅傳授,不必花貢獻點換。除了功法外,藏書樓里還有許多記載塵云界各地風土人情與奇聞軼事的書,看了可以拓寬見識。
一樓柜臺后坐著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她氣息內斂,不知曉內情的人會誤以為她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事實上她修為達到元嬰后期,坐鎮(zhèn)此地的攬月長老,是前靈符峰峰主。
大約八十年前攬月長老出關,稱此生突破瓶頸無望,讓位給她的女兒后進了藏書樓。
藏書樓內發(fā)生的任何事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每天要做的事是核驗借書弟子的玉牌,用空白玉簡為復刻他們想要的內容,扣除玉牌里的貢獻點。
這份簡單的差事她一做就是八十年,絲毫沒有怨言。弟子們都說攬月長老脾氣,修行上若有無法解決的難題可以向她請教,心情好她為弟子答疑解惑,心情不好也只是不回答問題,而不是把弟子臭罵一頓。
曾經有厚顏無恥的男弟子想要拜托攬月長老替他做作業(yè),一般長老這會該大發(fā)雷霆,有點脾氣的可能還會動手教訓他。但攬月長老沒有,只是對他不予理睬,最后那名男弟子悻悻地離開了。
李朵莉走到攬月長老面前,對方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李朵莉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后遞上玉牌:“長老,弟子有一事想請教。”
攬月長老神識掃過她的玉牌,吐出一個字:“說。”
“弟子幼時纏足,待踏上修仙一路才發(fā)現修行起來困難重重。不知藏書樓里可否有功法能消除纏足對弟子修行的影響?”
攬月長老微微搖了搖頭。
李朵莉心想這位攬月長老當真是惜字如金,她并不死心,說了聲“多謝長老”,隨后在第一層找了起來。
她重點關注鍛體類功法,一個玉簡一個玉簡地拿起來抵在額頭上用神識探入,閱讀內容。
藏書樓里每個玉簡上都有禁制,讓修士只能讀取個開頭,想要獲得完整的功法得花貢獻點。
在擺放刻錄了鍛體類功法玉簡的架子附近的修士很多一看便讓人知道他們是體修,個個肌肉發(fā)達,肩膀是李朵莉的肩膀兩倍乃至三倍寬。
李朵莉拿起和放下玉簡的動作過于頻繁,引起一個席地打坐的男修注意。
他穿著外門弟子服飾,生得人高馬大,腦袋油光锃亮,蓄著絡腮胡。
男修神色不耐地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見她身量纖細,有雙小腳,眼睛登時和淬了毒一樣。
他沒有立即發(fā)作,而是等李朵莉消耗了一陣神識,準備打坐恢復時過來狠狠推了她肩膀一下,面色猙獰地沖她發(fā)難:“挑來挑去的,你當在菜市場買菜呢,煩不煩啊。”
李朵莉后退一步穩(wěn)住身形,面上并無慍色,輕聲跟這個男修講理:“這位道友,我選我的功法,與你何干?”
“與我何干?你吵到我了。”男修提高音量,引得周圍的修士朝這邊看來。
“打擾到你我很抱歉,接下來我會放輕動作,還請道友見諒。”
他毫不掩飾對李朵莉的惡意:“就你還煉體?我看你分明是自己不能修煉也不想別人修煉,故意來藏書樓里制造噪音。”
維持藏書樓內秩序的巡邏弟子聞聲而來,皺眉看著兩人:“藏書樓內不得喧嘩,要吵架出去吵。”
男修向她一拱手:“師姐,我認為此子其心可誅,應當把她趕出去。”
“師姐,我只是在這里正常閱讀玉簡,他非說我吵到他,還請師姐明鑒。”
巡邏弟子不是第一次處理弟子間的糾紛,很快她判斷出誰是過錯方,將那絡腮胡男修攆出去,并且罰他三個月內不得踏入藏書樓。
貓耳少男趴在書架上俯瞰著這場鬧劇,說:“我還以為她會識人不清把你趕出去,然后你留下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憤然離去。”
李朵莉向她行了一禮:“多謝師姐。”
“不必多禮。”巡邏弟子視線在她的小腳上停留片刻,眼神透露出些許憐憫,“放棄吧,這里沒有你想要的功法。”
李朵莉很不甘心:“難道纏足之人注定在修行一途上走不遠嗎?”
“以前也有像你這樣的修士來藏書樓,她們都無功而返……你能走這么遠已經很努力了,還是好好享受剩余的人生吧。”師姐言盡于此,轉身離去。
能有怎樣的母父不是李朵莉能決定的,他們害慘了她。如果她不曾見過更廣闊的天地,可能會和村里那些女人一樣嫁人生子,給自己的女兒纏足。
李朵莉每運行一周天的靈氣,對生身母父和周家人的恨意就會加深一分。她不會殺了他們,徒增因果,她只能告訴自己等他們進了地府自有報應。
李朵莉不服,她不怕吃苦受累,這條路上她要像其他修士那樣走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