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嚴伩再度醒來時,床上只剩下他自己了。天大亮,透色窗簾不遮光,室內(nèi)灑落成片晨光。他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七點五十。
還沒來得及洗漱,先出門看了眼,周運已經(jīng)在樓下坐著了。筆記本電腦開著,A4紙占據(jù)著茶幾的大半面積,儼然是工作的狀態(tài)。趙嚴伩長嘆一聲,眼下他已經(jīng)錯過了追問周運的最佳時機,怕是這事在周運那兒已經(jīng)翻篇兒,再不好問了。
他下樓給周運沖豆?jié){,周運早年沉迷課業(yè),不好好吃飯,把胃給搞壞了,不按時吃飯就要發(fā)作。
五谷已經(jīng)發(fā)好了,直接放進豆?jié){機里打,半開放式的廚房不隔音,嗡嗡作響聲惹得周運從資料中抬頭看了趙嚴伩一眼。
趙嚴伩正倚著臺面發(fā)呆,睡衣都沒換,也還沒洗漱,茂密頭發(fā)睡得有些亂,腦袋正放空,隨意投放的視線就對上周運的目光了。
犀利的眼神像是教室后門的班主任,看的趙嚴伩收了目光,扭頭躲開周運,看向了豆?jié){機。
上輩子欠了周運的,這輩子才來當(dāng)牛做馬給他還債,趙嚴伩腹誹不止,給他打豆?jié){還要挨眼刀。
豆?jié){打的快,趙嚴伩把濃稠的五谷豆?jié){盛出來,擱到周運手旁,一言不發(fā)的正準(zhǔn)備走,突然被叫住了。
“我下午要回老宅。”
趙嚴伩立在原地,黑而亮的眼眸兀地暗淡,眼皮稍耷拉,眉頭再不似方才那般舒展了。
“姐也要回去。”周運說話間視線還停留在屏幕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叫趙嚴伩無法招架。
周運說的老宅是周家,周家談不上名門望族,周保泰早年為了追求蔣英,不遠千里從北京追到中原,放棄了北京戶口,在這邊落了戶。兩人結(jié)了婚,生下兩個孩子,大的叫周琪,小的叫周運。周琪比周運大五歲,四舍五入都有兩個代溝了。就是這么一個家庭,出的全是大學(xué)生,一個賽一個的聰明。
趙嚴伩怕周保泰,因為周保泰這人講究,周保泰不僅自己講究,對別人也講究。趙嚴伩文化程度不高,他要講究,下廚做的飯菜不可口,也要講究,就連趙嚴伩說句話,周保泰都得挑人毛病。吹毛求疵的讓人發(fā)怵,趙嚴伩長這么大,怕的人不多,真要數(shù)起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周保泰。
周琪比起周保泰,刁鉆之地在她態(tài)度軟,卻綿里藏針。
周琪不說道他,周琪愛問候他,愛問周運對他好不好,愛說’周運要是惹你生氣了你找我,姐幫你出頭’這種話。趙嚴伩以前單純,還以為這話是真的,不成想人家一家人,斷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什么話是客套話,什么話是套他的話,趙嚴伩也是這兩年才摸索透徹的。
“我下午有事。”趙嚴伩說的很是猶豫,好像真的有重要的事,非去不可一樣。
周運停下手中的活兒,探究的視線透過平光鏡片,直指趙嚴伩道:“你有什么事?”
趙嚴伩沉默了片刻,想找一個借口糊弄周運,卻覺得都不合適,到頭來都會被周運拆穿。
“你自己回老宅可以嗎?”他不答反問道。
周運聞言眉緊擰,干巴巴的回道:“不可以。”
早料到是這樣的結(jié)果,趙嚴伩一想到要面對周保泰和周琪,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那好吧。”趙嚴伩妥協(xié)的開口,看來是非回不可。
周運做什么都是有計劃的,唯獨回家這件事,要么是家里人叫,要么是他自己心血來潮。這件事不好琢磨。
趙嚴伩想不明白,周家沒一個人把他當(dāng)家人,甚至連周運也是…
就是這么個處境,周運每次回家他都必須得跟著,也不知道圖什么。
既然要回去,就不能馬虎。
趙嚴伩趕在上午,把自己拾掇了一番,西裝打領(lǐng),碎發(fā)也沒全抓上去,大背頭去周家太招搖,零星額發(fā)落在濃眉上,半遮半掩下一雙標(biāo)準(zhǔn)俊眼,連雙眼皮褶皺都恰到好處的合適。
人經(jīng)不住收拾,收拾好了便越發(fā)光彩照人。
趙嚴伩出門的時候,周運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
“咋了?”趙嚴伩被他看的不自信了。
周運木著臉,半晌沒說話。
趙嚴伩等不到他回話,也就驅(qū)車往老宅去了。
周家老宅在本地,市中心的位置,聽說是蔣英的父母有錢,到了蔣英這一代,錢都留給獨生女蔣英了。蔣英有錢,周保泰也有本事,個十年就發(fā)跡了,不比富豪,倒也算小資。
周運提的突然,趙嚴伩也沒備東西,當(dāng)真是空手來的。到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半,歇過晌的功夫,周琪早就拖家?guī)Э诘牡搅耍龓е氃诳蛷d陪周保泰下圍棋呢。
一見周運回來了,家里的阿姨便扯開尖細的嗓子,熱情道:“少爺回來啦!”
她一喊,所有視線便投了過來,好像看的是周運,卻又叫趙嚴伩覺得不自在。
趙嚴伩不知道回過這個家多少次了,始終適應(yīng)不了,才剛來他就想走。
周運對著家里人態(tài)度也是極為冷淡的,只是點了點頭,不太愛說話。他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趙嚴伩沒跟上,才回頭停下,駐足等趙嚴伩。
趙嚴伩硬著頭皮跟著周運走,他們在一旁沙發(fā)上坐下。環(huán)顧四周,蔣英不在,該是身體不舒服,還在床上躺著。
周保泰正教小寶下棋,沒顧得上分神開口,周琪先說話了。
“小嚴最近看上去挺精神的,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趙嚴伩心里咯噔一下,周琪這是嫌他打扮的太招搖了。
“他最近果園生意不錯。”周運燙桌上的茶具,一邊倒水一邊開口。
話被周運說了,周琪動了動嘴角,繼續(xù)說道:“是嘛,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嚴這精氣神是不錯,可我怎么看你有些氣虛呢?”
趙嚴伩擱在膝上的手攏了攏,心想這周琪是拐著彎兒說他沒把她弟弟照顧好呢。
“姐,人到中年身體各部分機能會出現(xiàn)不協(xié)調(diào),如果你眼神有問題,可以叫姐夫帶你掛眼科。”
一語畢,周遭空氣都靜止了。
趙嚴伩甚至聽不出來周運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應(yīng)該就是字面意思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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