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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璟歸京已是寒冬。
管家一路嘮叨，跟著裴璟進了西院，接過他卸下的大氅：“大公子您可回來了！老夫人天天掰著佛珠子念叨，念清小姐也日日抄經為您祈福，全家都盼您大勝歸來呢！”
裴璟頓了頓，回頭看著他。
見管家不明所以，裴璟略有幾分尷尬之色：“她呢？”
“他？”管家還沒反應過來。
裴璟狀似漫不經心地坐下，撥弄起茶蓋：“姜遙，她可還在生氣？”
管家略感意外。
從前都是少夫人纏著他打聽大公子的這這那那，大公子回來了沒有，今日瞧著心情如何，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卻是頭一回，大公子主動問起少夫人。
可是......少夫人已經離開了啊。
見管家欲言又止，裴璟微微蹙眉。
縱然是有再多委屈，都過了三個月，也該放下了吧？
“罷了。不必管她。”裴璟淡淡掃了一眼外面的箱子，“命人把那箱子抬到云羅院去。”
管家吞吞吐吐：“這個......大公子......云羅院如今空了。”
“為什么？她不喜歡那個院子？”
也是，她最寶貝的那個侍女落玉就是在那里沒的，她不想住也是應當的。
“她如今住哪個院子？”裴璟起身，目光落在門外的箱子上，決定還是親自去看看她。
“大公子......少夫人她不在。”
裴璟眉心微擰。
今日是他歸家的日子，她竟不在？
從前，他下朝歸來總能看到她飛撲而來的身影。
像只快活的小黃鸝，一路小跑，卻在看見他時怔怔止住腳步，幾分雀躍幾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氣喘吁吁地問：“你回來啦？”
“她去哪了？進宮？”裴璟嗓音冷了幾分。
管家見狀更是支支吾吾的不敢說。
“哥哥。”
裴念清款款走來，管家如同見了救世主一般趕緊退到了一邊。
裴璟微微瞇起眸子看去，只是三月不見的妹妹，瞧著沉穩了許多。
“公主她走了。”她平和地說著，仿佛姜遙只是出了趟尋常的門。
裴璟一愣。
“什么意思？她去哪了？”
“去她想去的地方。再也不回裴府了。”
剎那，仿佛一只手攫住了心臟。
裴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臉色瞬間有多灰白，卻清晰地映在了裴念清眼中。
她還是那樣平和地微笑著：“我以為，哥哥該開心才是。”
“哥哥不喜歡她，不是嗎？不但不喜歡，還怨她，厭她。她嫁給你，讓你不能和愛人相守，她纏著你，讓你不得安生。”
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她穿著嫁衣的模樣，她偷看他讀書寫字的模樣，她不依不饒紅著眼問他為什么不肯同睡的模樣。
“我還記得哥哥和公主大婚那晚，獨自在花園喝得爛醉，傷心欲絕。”
那晚，他的確傷心欲絕。
他以為，他娶了別人，能逼阿汐看清自己的心，能牽動她的情緒。
可她無動于衷，甚至微笑著祝他與別人白頭偕老。
“如今公主放手了，哥哥該高興，不是嗎？”
裴璟有片刻的恍惚。
又是一聲“哥哥”。
這次是裴念汐來了。
跟裴璟走了三個月，比起從前那副冷冷淡淡全天下都負了她的模樣，如今的她明媚嬌艷。
裴念清忽地想起公主有一天跟她說，愛人如養花，你愛他多一點，他便長勢喜人，你愛他少一點，他就枯萎懨懨。
那時公主雙手捧著臉苦惱地說：“可我很愛很愛他了呀，為什么我的花還不長呢？”
看來，哥哥將裴念汐愛得很好。
“嫂嫂不會是還在惱我吧？”裴念汐微微拽住裴璟的衣袖，低聲委屈地說，“要不......我再去求嫂嫂原諒一次吧。”
是了。她還在惱阿汐，惱他，所以才使小性子搬回了宮。
裴璟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不必，她想走就走吧。”
總不能為了一個侍女，生他一輩子的氣。
管家回去稟告老夫人。
老太太聽了，只是嘆一聲氣：“堂堂首輔、少師、大云的功臣！卻被自己夫人討來圣旨和離，這跟休夫有什么兩樣！”
裴府上下，無人敢告訴他，在他出征那日，皇上就派人送來了圣旨。
賜他和姜遙，和離了。
裴念汐卻是從下人那里聽說了。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從容地帶上珠花：“走得好。當初，她根本就不該進裴府的門。”
深夜，裴念汐上了裴璟的床。
那只冰涼的小手探進被子里，環上裴璟的腰。
她蹭了蹭，裴璟身子明顯一僵，伸手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裴念汐委屈不已：“哥哥......你不喜歡阿汐了？”
他輕輕地抱住了裴念汐，像小時候那樣撫摸著她的發頂：“不是的。”
裴念汐捧上他的臉：“可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想別人。是姜遙對不對？”
“我......”裴璟眼睫淡淡垂下，“只是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裴念汐冷笑一聲，用力扯開自己的衣領。
當初皇后對她用刑留下的傷疤雖然已經淡了，但是還布滿了痕跡。
“那我呢？哥哥如今想著傷害我的人，會不會對我覺得過意不去？”
迎上裴念汐質問的目光。
裴璟腦海中瞬間想起的，卻是那天，他將裴念汐受得傷加倍還給她了。
每一鞭，毫不留情，皮開肉綻。
她哭了，哭得那樣委屈。
“哥哥......”裴念汐有些不安地喚他。
裴璟恍然回神。
決定明天進宮去將她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