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光下,賀鄞之站起來,看向被嗆出眼淚的路序津。
冷幽幽一句,“好玩嗎?”
賀鄞之本就高大,此刻獨獨他站著,配上那冷臉更顯氣勢逼人。
有人裝忙低頭找手機,也有人仰頭看天花板。
“呃……我媽剛剛打電話,我就先走了。”
“對對……我家人剛剛也打電話了。”
路序津生怕被落下了,邊穿外套邊往外擠:“二哥,我先走了,我讓人過來送姚勉和妹妹回家。”
三分鐘內,包廂里的人除了姚家兄妹和賀鄞之全都一溜煙走了。
音樂被關掉。
路序津口里說的,送姚家兄妹回家的酒吧保鏢走進來。
“賀總,那我們就送他們回姚家了。”
賀鄞之側眸瞥了眼沙發上的兩人。
一躺一坐。
姚勉從剛剛起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此刻已經進入深度睡眠。
把“想要了!”三個字砸在包廂里之后,姚桃的困意來得同樣兇猛,嘴里還含著半塊蜜瓜,她就闔上眼皮。
這會,大概是環境突然變得安靜,姚桃睜眼,一雙水潤潤的眸子滿是茫然。
“人呢?人都去哪了?”
抬起腦袋問完這話,姚桃無意識嚼了兩下嘴里的東西,垂頭又睡了過去。
“賀總,要給您叫代駕嗎?”
賀鄞之:“不用。”
靜幽幽的包廂,四個保鏢已經開始行動。
姚勉生的高大,兩個保鏢左右架著他。
姚桃身形嬌小,一個保鏢企圖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賀鄞之不遠不近地盯著。
“你是誰?”許是感受到有人靠近,姚桃睜開醉意迷蒙的眼睛,側身躲開保鏢的手,“別碰我。”
她沒看到已經被架出門的姚勉,目光觸及賀鄞之,身體本能往他的方向躲。
“姚小姐,我們是送您和……”
賀鄞之盯著保鏢懸在空中的手,淡聲道:“我送她。”
炸彈酒混著喝易醉。
大四這年忙著論文,忙著畢業,許久沒喝酒,姚桃酒量大不如前,此刻已經醉得頭重腳輕。
站起來,又跌在沙發上。
“鄞之哥,拉拉我。”
很乖,像一只對主人撒嬌翻肚皮的小貓。
賀鄞之的耳廓染上紅暈,單手像抱小孩似的將她抱起來,右手則拿起她的包。
他身上冷冽的木質香是姚桃這兩天最熟悉的味道。
她整個人暈暈乎乎,走路好似踩在棉花上,就沒骨頭似的靠到他懷里。
路序津安排的這幾個保鏢都是酒吧的老員工,自然也知道這幾人都是一起長大的關系。
他們為賀鄞之拉開門。
夜已深,酒吧正是熱鬧的時候,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隨著舞曲放肆搖擺。
保鏢開道,喧鬧的人群自動避開他們。
穿過酒吧大廳,一路上引起不少人的注視。
看過來的人太多,賀鄞之將搭在身上的外套罩在姚桃臉上,將人打橫抱起。
“不要!”
姚桃不滿視線變黑,要扯掉衣服。
“不乖就把你丟在這里。”
聲音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仿佛下一秒,他就會毫不留情地將人扔下。
衣服里的人就安靜下來。
出了酒吧大門,賀鄞之突然意識到什么。
將外套往下拉,他就看到姚桃眸子里沁著一層朦朧的水意。
賀鄞之周身一頓,眸色黯然,“你剛剛說話了?”
蓋上臉的她,說什么他都是看不見的。
姚桃眼睛里的水光又深了一層,那汪水越蓄越多,晶瑩的水珠掛在睫毛上堪堪欲墜。
賀鄞之閃過一絲慌色,又很快恢復如常,只是聲線繃直道:“哭什么?”
姚桃從外套里抽出手,指著酒吧對面的公園:“我要去那里。”
賀鄞之視線循著她的手看過去,“去那里干什……”
姚桃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鎖住他,輕輕眨眼,兩顆水珠滾下來,砸在他的外套上。
賀鄞之認輸:“去,去,現在就去。”
深夜的公園,路燈昏暗,樹影搖曳,有幾分陰森。
在姚桃的指揮下,兩人在公園的雕塑旁停下。
這會冷風一吹,她明顯酒勁上臉,整張臉都呈現緋紅。
賀鄞之將外套拉到她頸下:“到這里做什么?”
姚桃掙扎著要下來,賀鄞之沒由著她。
“她好可憐,就她一個人在這里。”
賀鄞之追著她的目光看向一米外的一個雕像女孩。
“你確定是她是……一個人?”賀鄞之哂了聲。
姚桃又一副要落淚的樣子:“嗯,他們都在一起,只有她一個人站在這里。”
傍晚去酒吧的時候,姚桃經過公園,就看到了那幾個雕塑。
三個在一起的明顯是爸爸媽媽和孩子,隔著一兩米遠還有一個小女孩。
當時沒覺得什么,可是在酒吧里姚桃卻一直想起那個畫面。
“放我下來,我要把她搬過去,和他們在一起。”姚桃掙扎的厲害。
賀鄞之像是被她纏得有些煩了,將人抱在一旁的長凳上:“等著。”
在朦朧夜色中,姚桃看到賀鄞之,灰藍色襯衣黑色西裝褲,褲線平直。
他走到女孩雕塑旁:“就是她?”
姚桃點頭。
男人解開了袖口,襯衫挽起到手肘處,露出健壯結實的小臂,肌肉鼓起,銀色的腕表就著月光在閃。
他微微俯身,面容冷淡的抱起雕塑女孩,明明是在做這種奇怪的事情,他卻依然矜貴地像在做什么厲害的項目。
“放這里?”他問。
“大雨轉晴”的姚桃翹著腳比劃了兩下,“再近點。”
男人就按著她說的又挪近了些。
“再往左邊一點。”
“過了,過了,再右一點。”
雕塑只有一米二左右,但因為是實心的,大概也有個一百多斤。
天太黑,他有些看不清她張開又合上的嘴巴在說什么。
心里涌現出一股子躁郁。
賀鄞之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半夜的公園里抱這些奇怪的雕塑。
被磨得沒了耐心,他將雕塑重重的放在地上。
剛想發作。
就看到姚桃朝他的方向傾身,抬起手:“賀鄞哥,你拉拉我。”
賀鄞之皺眉哼了聲“嗯”,走到她面前。
冷冽的木質香緩緩罩了她一身。
姚桃看著四個湊在一起的雕像,頰邊蕩起笑。
“滿意了?”賀鄞之一副嫌她走得慢的樣子,將人打橫抱起,“走了。”
姚桃又變得很乖,將下巴抵在他肩膀上,看那些越來越遠的雕塑。
帶著酒氣的鼻息全部撲在賀鄞之的脖頸。
好像剛剛那點子看不到她說話時的躁郁散去了些。
等雕塑徹底看不見了,姚桃歪頭問他:“我們現在去哪?”
賀鄞之:“回家。”
姚桃攥著他領口的手收緊:“我不回姚家。”
賀鄞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