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車,司機老張看到賀鄞之抱著姚桃上車,一如早上看到兩人一起從別墅走出一般吃驚。
手足無措的下車給他開車門,老張問:“賀總,還是回青園?”
賀鄞之將姚桃放在座位上,扶開她耳邊垂下來的碎發,沒回答。
老張已然習慣這樣。
他系好安全帶將車子平穩地開到大路上。
姚桃規規矩矩坐著,車外的霓虹罩在她的側臉,她的睫毛格外長密,小薄扇一般。
她很安靜,睜著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
“在想什么?”他問。
姚桃睫毛眨了眨,光影掠過她的雙眸,淺色的瞳孔如同玻璃珠一般漂亮。
她沉默。
接著,背過身去,整個人面對車窗外。
賀鄞之放在膝蓋上的修長手指蜷縮。
他不知道她是否回答了自己的話。
“轉過來。”
“跟我面對面。”
賀鄞之威脅:“不然把你送回姚家。”
姚桃就轉過來,定定地看著他。
賀鄞之瞥她一會,問她:“不舒服?想吐?”
她搖頭,突然湊近手心捧住他的臉頰。
賀鄞之意外她的舉動,長睫顫了顫。
舔了下自己有些干的嘴唇,姚桃道:“你長得可真好看,做什么工作的?”
賀鄞之揉額。
飽滿的紅唇一張一合:“不管做什么工作的,別干了,姐姐養你,1月給你1萬夠不夠?”
“咳咳咳咳……”前面的老張被口水嗆了下,劇烈的咳嗽起來。
“不夠的話,姐姐再給你加一個零,10個月給你1萬。”
真會玩啊。
賀鄞之眉心突突直跳。
“還不行嗎?姐姐最近也很窮的。”姚桃委屈,癟嘴。
賀鄞之掐著她的下巴,將人按回座位:“閉嘴。”
-
翌日,姚桃醒來看著熟悉的房間,有些恍惚。
昨晚的記憶只停留在她和賀鄞之分到一組猜字游戲。
之后……她怎么又睡在賀鄞之家了?
不重要。
她記得路序津說發給他簡歷來著。
姚桃從床上一股腦坐起來:“暈,沒留他的聯系方式。”
給姚勉打電話,關機。
關鍵時刻,沒一次能用上!
她又發信息給賀鄞之:【鄞之哥,早上好。】
賀:【有事?】
姚桃:【昨天謝謝了。】
姚桃:【方便問一下序津哥的電話嗎?】
賀:【不方便。】
好好好,果然。
這很賀鄞之。
回國三天,被他撿回家三次已經是史無前例地大善舉了。
再次真誠道謝之后,姚桃想了下,自己和賀鄞之應該不會再有交集,直接將他從微信好友里刪除。
整理好房間,姚勉剛巧打電話過來,問她昨晚在哪睡的,姚桃隨便敷衍了兩句,終于要到路序津的電話。
簡歷發過去,很快收到電視臺人事的電話。
面試定在后天早上。
電視臺的事情終于有了一個好開頭,姚桃心里輕松不少。
之后面試前的時間里,姚桃找了家酒店住進去,專心準備面試。
-
周一。
電視臺大廈。
姚桃輕撫米白色西裝裙,電梯鏡面映出她耳垂上搖晃的珍珠,濃顏系的臉只有巴掌大。
29層數字亮起時,她深吸一口氣邁出電梯。
“下一位,姚桃女士。”
“這里。”
姚桃調整呼吸跟著那人進入面試房間。
橢圓會議桌前坐著五位考官。
目光掃過他們,姚桃有一瞬間呆愣。
不止因為考官里有她的偶像謝準主播,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他怎么在這?
其中四位正在翻看她遞上的簡歷,唯獨坐在C位的男人垂眸看著手機,對她的簡歷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直到姚桃自我介紹完,男人都沒抬頭。
姚桃的偶像,謝準主播先開口提問:“作為新人主播,怎么平衡體育專業性和娛樂性?”
C位的男人突然側眸望過來。
在五個人的注視下,姚桃緩緩開口:“我曾經是花樣游泳運動員。”
“我認為真正的平衡如同花樣游泳中的‘水中天平’動作。”
“專業性要像骨骼撐起內容架構,而娛樂性要像水波賦予靈動形態。”
“完美的平衡在于動態的、有痛感的真實。”
幾位考官頻頻點頭,只有C位的賀鄞之只是黑眸睨著她。
姚桃感受到他的目光,卻始終避開男人的視線。
一位穿灰色西裝的考官又拋出問題:“像上個月牛津大學校際籃球賽,突然出現恐襲這種突發新聞,應該如何處理?”
賀鄞之背后是落地窗玻璃,此時右腿疊上左膝,翻著手里的資料。
姚桃擰眉思考這個問題,無意識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他突然抬頭,毫無征兆地四目相對,“看什么?我臉上有答案?”
心梗。
怎么感覺他今天格外兇。
難道發現自己把他刪除了?
他應該不會給自己發信息,那就不會發現。
姚桃移開視線,切換成英語回答:“牛津大學校際籃球賽的恐襲疏散中,我發現突發新聞需要三個支點。”
“第一,保持冷靜。”
“第二,快速核實信息源。”
“第三,用專業術語過濾情緒渲染。”
她舉起桌子上的平板劃出新聞:“比如當時新聞用‘緊急集合點’代替了‘逃生通道’,既避免恐慌又明確指引。”
除了賀鄞之,考官們露出贊許的笑容。
“差不多了,姚小姐,回去等我們的通知。”
當所有的考官準備起身時,賀鄞之眼皮輕輕一抬,目光從資料移到她的臉上,表情意味不明。
“聽說你從花樣游泳隊退役是因為肩膀有傷?不會影響主播的工作嗎?”
其他幾個考官交換眼神。
賀氏集團作為燕城有限電視臺的最大贊助商,最近新推出的新能源汽車要冠名贊助一檔綜藝節目。
但總裁今天竟然親自過來簽合同,不止親自過來,還順便參加體育頻道新主播的面試。
據說是為了馬上開始的青少年籃球聯賽的廣告冠名權。
而這次招聘的新主播則會和謝準搭檔負責籃球賽的播報。
賀鄞之本來就是體育迷,又是謝準的朋友,但這事怎么想好像都有點奇怪。
姚桃將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后,接著將文件袋里的塑封報告舉在手上。
嗓音客氣而疏離,對著C位的男人說:“這個是牛津運動醫學中心的報告,我的康復評級是A級。”
“我確實在十五歲花樣游泳全國選拔賽時墜落過。”姚桃解開兩顆襯衣紐扣,領口向上拉。
她轉身,背后的領口往下:“這個是當時手術傷疤,這個疤時刻都在提醒我,比起完美的托舉,更重要的是如何優雅地接住墜落。”
白皙如玉的肩膀上有一條粉色小蛇形狀的傷疤。
不丑陋,反而有種別樣的性感。
她回身,重新整理西服:“而一個好的體育主播,就是托住體育精神的大手。”
謝準率先鼓掌,其他考官也頻頻點頭。
賀鄞之的眼睛藏在濃重的陰影里,眸色深海一般幽暗。
不說話也不表態。
沉默的時間里,姚桃覺得自己手指關節都緊張到輕微抽搐。
早知道生殺大權在他手里,那兩天應該跟賀鄞之再套套近乎。
年長的評委:“賀總?賀總?”
賀鄞之合上手里的資料,扔在桌子上:“正式上班之前,再做一份全身體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