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又過了兩日。
祝寧的小院空前的熱鬧。
夜無舟喜歡上了她放在石榴樹下的那張搖椅,一閑下來就喜歡躺在上面,別提多愜意。
林秋聲則喜歡備些糕點坐在他身邊,煮著清茶時不時給他添上一盞。
祝安拿著本書也坐在夜無舟身邊看,時而還能嘗嘗林秋聲親手煮的茶,又裝模作樣的還會向夜無舟討教學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轉了性子喜歡上了學習。
要是眼睛里的醉翁之意能藏一藏就好了。
最忙碌的反倒是祝寧。
她不僅要看各大鋪子的賬本,還要給徐春熹設計頭面。
忙得焦頭爛額。
到了夜里,她累得早早就睡下了。
只是這一夜,注定是個不平夜。
“走水了!走水了!”
靜謐的夜里,打更人的銅鑼聲驚擾了雨花巷的所有人。
海棠院的腳步聲也亂了。
閉著眼睛的夜無舟睜開了眼睛,朝人影晃動的隔間瞥了眼。
“小姐!小姐!”
銀花的腳步匆急趕來。
熟睡的祝寧眉眼輕擰像是被魘住,她下意識的想要抱住什么,卻撲了個空。
床幔被掀開,祝寧發懵的眸子對上銀花的眼睛。
“天亮了?怎么如此吵鬧?”
銀花衣服都還沒有穿好,身上只披了件外袍,“沒呢,是薛公子家走水了!”
“薛公子的院落離小姐的海棠院也就一條巷子,今夜風勢又大老爺擔心火勢蔓延過來,讓奴婢伺候小姐換個院子。”
銀花忙碌的給祝寧找來衣裳,一邊給她解釋目前的形勢。
“走水?”
祝寧猛地坐起身,眼里的困倦總算是清醒了幾分。
漆黑的夜里一聲高過一聲的救火,紛至沓來,坐實了這場意外。
祝寧手撐在床上,手心觸碰到的是讓人安心的溫熱。
“你說的可是薛蘭清薛公子?”
銀花忙給祝寧穿鞋,“咱們這雨花巷,除了他還有誰是薛公子?”
祝寧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怎么會走水呢?救火的人手夠不夠?薛公子有沒有受傷?”
她想了想接過銀花手里的鞋靴,“銀花,你現在趕緊讓大壯帶著些家丁過去幫忙救火!”
銀花還蹲在地上。
“小姐就不要操心了,老爺已經第一時間派了人過去,不過薛公子有沒有受傷奴婢就不知道了,火勢就是從他的書房里起來的。”
“據哭喊的薛家老爺和老夫人說,薛公子這么晚還在書房挑燈夜讀,恐怕就是蠟燭不小心點燃了帷幔。”
祝寧低垂著頭沉默。
這天干物燥的,風勢又大,人應該沒事吧?
“明公子呢,可有人去喚他?”
祝寧這才想起還在偏院的夜無舟,雖然知道他有男主光環,還是詢問道。
“已經派人……”
“阿姐!”
這時,祝安焦急的聲音在屋外響起,“阿姐你快出來!”
外面的火光已經沖天,跳躍的橘黃色光芒映照出祝安的身影。
很快,他又喊了聲,“先生。”
有高大的身影靠近,夜無舟清冷的聲音響起,“小姐還沒出來嗎?”
“就來!”
祝寧應聲之余,趕緊打開門。
只掃了眼同樣披了件外袍的夜無舟,就看向祝安。
“動靜這么大,祖母該擔心了,你去慈安堂告訴祖母一聲,就說我這邊無礙讓她安心。”
祝安也知道這事馬虎不得,看了眼薛家能把人照得十分清晰的火焰。
“那阿姐現在就帶著先生先去我院里,今夜這海棠院還是不要住了。”
又忍不住埋怨嘟囔,“這薛蘭清不是說愿意為了阿姐放棄仕途么?這么晚了還挑燈夜讀,分明口不對心。”
“幸好阿姐……”
“祝安!”
祝寧眉心一擰,厲聲打斷他的話,“你說的這是什么混賬話!蘭清哥還生死未卜,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祝安噤了聲,委屈的看了眼祝寧,又看了看目光深沉的夜無舟。
“阿姐莫生氣,我去慈安堂了。”
“阿姐記得快些帶先去我院子。”
說完,人就跑遠了。
祝寧看著毫無心機的祝安,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番話要是被遭逢劫難的薛家聽見,怕是要闖禍。
感受到夜無舟的目光,祝寧斂了斂心神解釋,“小安就是性子直了些,他其實心眼不壞。”
“那什么,我們快走吧。”
夜無舟沒接她的話,反倒是問,“那位薛公子與小姐定了親?”
祝寧愣了一瞬,“沒有啊。”
“小少爺不是說那位薛公子要為了小姐放棄仕途么?”
祝寧狐疑的看了眼夜無舟,他也喜歡吃瓜嗎?
復仇大業真的不急嗎?
賴在她這里不走就算了,還貼臉開她的瓜。
“玩笑之言罷了。”祝寧也沒當真。
考取功名,可是古代學子的終極奮斗目標,薛蘭清就算同意,他家中父母也會把他腿打折。
“小姐喜歡他嗎?倘若他真愿意為小姐放棄仕途,小姐會和他成親嗎?”
夜無舟的身后,是薛家升騰的熊熊火光。
救火的聲音還此起彼伏,而祝寧的耳邊是夜無舟問她要不要和薛蘭清成親。
“我不會和為我放棄仕途的人成親。”
祝寧不知道為什么夜無舟執著于這一點,還是很認真的回答。
夜無舟少見的情緒波動,“為何?”
“蘭清哥現在或許對我有幾分青梅竹馬的情誼,心意上頭的時候愿意為我放棄仕途,可他年紀輕輕就考上秀才,讀書又認真假以時日必能高中。入贅商戶女,他不會再有考取功名的機會,自斷前途,日子一長必將心生怨懟。”
“我不愿。”
祝寧忽然有些懂了原主祝寧,為什么拒絕了薛蘭清。
聰明如她,恐怕也是想到了這一層。
夜無舟仔細的打量著祝寧的眉眼,“也就是說小姐不喜歡他。”
“不喜歡。”
夜無舟步步逼近,“那小姐喜歡什么樣的?”
祝寧皺眉,她沒想好,只敷衍了一句。
“門當戶對?”
老人不是常說,要門當戶對才能過好安穩日子嗎?
就像薛蘭清與她就門不當戶不對。
商人乃下等,哪怕薛蘭清終身是個秀才,也不是她能攀得上的。
夜無舟有看穿人心的能力,他當然能察覺祝寧已經被他問得不耐煩,敷衍的這句門當戶對不是她的本心。
他背過身看向薛家還沒有被撲滅的大火,目光幽幽。
“無礙,誰對你動不該有的心思,殺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