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舟的聲音混雜在吵鬧的喊叫里，祝寧沒有聽清。
她走近了些，“你說什么？”
夜無舟側眸看她，“我說薛公子不是你的門當戶對。”
祝寧看向薛家的大火，火光在她小臉上映照出明晃晃的金光，又像是眼里跳躍的星星。
“嗯，我明白的。”
“但愿蘭清哥這次劫后重生，能夠尋得他的門當戶對。”
劫后重生么？
夜無舟眼里迸發出惡劣的殘忍。
可惜，他沒機會了。
祝寧和夜無舟剛到祝安的院子，前去慈安堂報信的祝安就回來了，與他一起的還有擔心夜無舟趕來的林秋聲。
“表哥！”
林秋聲瞥見夜無舟高大的身影之時，提著裙擺小跑過來，如玉的小臉難掩擔憂。
“我聽聞走水嚇壞了，還好你沒事。”
夜無舟往祝寧身邊躲了躲，沒搭理她的話。
祝寧看著林秋聲不動聲色射過來的眼刀，默默拉開了距離。
夜無舟總利用她刺激林秋聲干什么？
他們才是一對啊喂！
她訕訕丟下一句，“你們先聊，我去收拾下屋子。”
祝寧跟有惡狗追似的就要離開，還不忘一把拉走想要當燈泡的祝安，“你來幫我。”
“阿姐！秋聲姑娘都嚇壞了，你就讓我留下來陪陪她嘛。”
祝安不情不愿的跟著走，還不忘一步三回頭的看向林秋聲。
說的話更是讓祝寧恨不得縫上他的嘴。
祝寧甚至能感覺到林秋聲黑沉的視線，快準穩的伸手捂住祝安愛亂說話的破嘴，連拖帶拽的架著他離開。
不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冷了。
林秋聲始終盯著夜無舟，倏爾她站到夜無舟面前擋去他的視線。
“表哥，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商女，就算是那秀才她也是攀不上的。”
淺藍色的衣角消失在拐角處，夜無舟的目光才睨向眼前驕傲無比的林秋聲。
這一幕意外的與多年前重合。
曾幾何時，林秋聲也是這般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就是逃出皇宮的太子？聽說皇后娘娘為了救你被奸殺，好可憐哦。’
彼時的夜無舟與喪家之犬無異，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林秋聲嫌棄的俯視著他。
‘爹爹說有他在你以后會重回東宮，讓我和你走近些，可你好臟啊。’
這些年林秋聲已經不會對他露出嫌棄的眼神了。
但依舊驕縱可憎。
“你想說什么？”
林秋聲其實很喜歡夜無舟的眼睛，冷冽深邃，是對皇權的睥睨，卻也妖冶生媚。
冷則冷矣，她知道一旦被什么人占據，那將是滿盈的寵愛。
在很久之前，林秋聲就被告知以后會是夜無舟的皇后，這個長相絕艷的男人會是她的夫君。
可是現在，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卑賤的商女，輕而易舉的得到了她不曾得到的東西。
林秋聲眼里漸漸氤氳開一層霧氣。
“我只是想提醒表哥在這個節骨眼耽誤的時間太久了，無關緊要的事也做得太多。”
“今晚這場大火是你的手筆吧？表哥不該橫生枝節的。”
她的身邊也并不是無人可用，就算是夜無舟的人也把她當作半個主子，想要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并不難。
夜無舟眸子微瞇，輕薄的唇揚起一抹可以忽略不計的弧度，周身的氣息悄無聲息的變了。
暗處的千九暗道不妙，看向千七的位置已經開始害怕。
“林小姐不愧是丞相愛女，當真聰慧。”
林秋聲沒有察覺到夜無舟話里的危險，抑或是仗著自己的身份篤定夜無舟不敢拿她怎么樣。
裝作十分大方。
“祝寧的皮相長得不錯，表哥若是瞧得上，收做一個通房也是使得。”
“秋聲的意思表哥可明白？”
就差直接訓斥夜無舟為了一個連妾都做不了的商女，這樣大動干戈有失體面。
夜無舟幽幽地朝千七的藏身之處看了眼，“怎么能不明白呢？林小姐是個熱心腸，在教我做事呢。”
林秋聲臉色微變，終于后知后覺的發現她的話越界了。
從前或許沒什么，但現在的夜無舟已經聽不得這樣的話了。
“表哥，秋聲不是這個意……”
“千七！”夜無舟揚聲道。
倏然，一個黑影跪在夜無舟面前。
“主子。”
夜無舟睨著他低垂的頭顱，“你和林小姐一個頭腦不清醒，一個太過熱心腸，不如一起在冰池里泡上一晚醒醒神？”
“表哥？！”
“主子三思！”
暗處的千九也忙出來跪在夜無舟面前求情，“林小姐身子骨弱，恐怕受不起這樣的處罰啊。”
冰池顧名思義就是在身上用細線粗的針扎上密密麻麻的針眼，然后在冰池里撒上鹽，受傷的身體泡在里面如蛆附骨的痛。
“怎么？連你也要忤逆我？”
夜無舟身上的嗜殺之氣已經很明顯，千九不懷疑他再多說一個字，今夜被割斷喉嚨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他跪伏在地上，“屬下絕無此意。”
千七已經面色慘白，知道犯了大忌，連求饒也不曾有，他重重磕頭。
“屬下領命。”
林秋聲跌坐在地，臉色慘白一片，不可置信的看著夜無舟。
“表哥，你這么對我就不怕被我爹知道？”
夜無舟看也沒有看她，“千九，去辦吧。”
林秋聲看著夜無舟走遠的背影，心底對祝寧的恨意空前的熾烈。
都是因為那個賤人！
她曾想著讓夜無舟嘗嘗滋味也就罷了，可現在她要祝寧的命！
千九提溜著林秋聲消失在原地，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次日一早。
“銀花？”迷糊醒來的祝寧輕喚了聲。
昨夜驟然換了屋子，折騰好半宿才睡著，祝寧這會兒覺得眼睛腫脹發疼。
很快銀花就推門進來，“小姐，你醒了。”
祝寧瞇著眼看她，“火撲滅了嗎？蘭清哥沒受傷吧？”
想到昨晚的火勢，估計損失不小。
“你待會兒讓人送些吃食過去，再取些銀兩拿給蘭清哥。”
兩家的老太太以前關系走得近，就算祝寧和薛蘭清不成事，該幫襯也是要幫襯的。
況且又是鄰里鄰居的。
銀花看了眼允自打算的祝寧，有些不忍，“小姐。”
“嗯？”
祝寧抬眸看著她扭扭捏捏的模樣，“想說什么就說，吞吞吐吐做什么？”
“……薛公子昨夜在大火里，已經被燒成焦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