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光嘉本以為那個時間點司時已經(jīng)睡了。
沒想到消息發(fā)出去沒多久,對方就有了回復(fù)。
他們就這樣隔著屏幕聊到凌晨兩點,直到牧光嘉瞥見時間,才猛地想起——司時要六點半起來化妝。
他趕緊催他去睡,對話框里最后一條消息是司時發(fā)來的【晚安】,后面還跟著一個小小的月亮表情。
牧光嘉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幾秒,指尖懸在屏幕上方。
最終只是輕輕劃過,沒有回復(fù)——怕再聊下去,司時真的會熬到天亮。
正午,沒有通告安排的牧光嘉難得睡到自然醒。
陽光透過紗簾在橡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細(xì)小的塵埃在光柱里緩緩浮動。
他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頸間的鉑金項鏈在陽光下閃著細(xì)碎的光,隨著他的動作從睡袍領(lǐng)口滑落出來。
樓下傳來餐具碰撞的清脆聲響,混合著糖醋排骨濃郁的酸甜香氣。
牧光嘉慢悠悠地走下樓梯,睡袍腰帶隨著下樓的動作微微松散。
“表哥終于醒啦?”
浦哲易端著青花瓷盤從廚房轉(zhuǎn)出來,盤中紅亮的排骨還冒著熱氣。
“阿姨特意做了你愛吃的菜,剛走不久。”
“嗯?!蹦凉饧温龡l斯理地在餐桌前坐下,晨起的嗓音帶著性感的沙啞。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玻璃杯壁,“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學(xué)校?”
浦哲易的筷子在半空中頓了頓,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表哥才回來就下逐客令啊?!?/p>
他故意拖長聲調(diào),“該不會是…我礙著你談戀愛了吧?”
“考試快到了吧?”牧光嘉不動聲色地喝了口水。
“無論是商學(xué)院還是電影學(xué)院,”牧光嘉夾起一塊排骨,醬汁在筷尖拉出琥珀色的絲,“成績不好都白搭?!?/p>
“知道啦,明天就回去。”浦哲易蔫蔫地戳著碗里的米飯。
“對了,”牧光嘉突然想起什么,“姑姑讓我轉(zhuǎn)告你,姑父已經(jīng)消氣了,之后她會幫你做做工作?!?/p>
“真的?老媽最好了!”年輕人瞬間眼睛亮了起來,連夾菜的動作都輕快了許多,筷子在盤邊敲出清脆的聲響。
送走表弟后,牧光嘉的日程很快又被密密麻麻的通告填滿。
直到《秋芒》第二階段開拍前,兩人才得了三天閑暇。
他們選了一處藏在竹林深處的農(nóng)家小院。
清晨,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青翠的竹海,兩人踩著夜氣未干的落葉漫步。
午時,兩人坐在樹蔭下,看著鐵壺里的水漸漸泛起魚眼泡,茶香隨著蒸汽裊裊升起。
入夜后,兩人倚在廊柱上,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落,在彼此眼中映出細(xì)碎的銀光。
進組當(dāng)日,兩位經(jīng)紀(jì)人分別駕車將藝人送至片場。
當(dāng)熟悉的民宿院落映入眼簾時,司時不禁放慢了腳步。
似是心有靈犀,他轉(zhuǎn)頭望向牧光嘉,恰好撞進對方同樣投來的目光。
兩道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又默契地同時移開,各自邁步走向民宿,唯有唇角揚起的弧度泄露了心緒。
暮色漸沉?xí)r,司時拿著劇本站在牧光嘉房門前。
指尖在門板上輕叩三下,里面立即傳來熟悉的嗓音:“進來?!?/p>
推開門,濃郁的咖啡香裹著暖意撲面而來。
牧光嘉正站在窗邊的小茶幾前,夕陽的余暉將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
他正專注地擺弄著虹吸壺,修長的手指調(diào)節(jié)著火候,琥珀色的咖啡液在玻璃器皿中流轉(zhuǎn),最終落入白瓷杯中,泛起細(xì)膩的油脂。
“來得正好,”他頭也不回地說,聲音里帶著笑意,“納盛湖莊園的頂級圓豆,剛煮好。”
轉(zhuǎn)身時,陽光在他睫毛上跳躍,將那雙含情的眼睛映得格外明亮。
司時愣在原地,劇本邊緣被他無意識地捏出了褶皺。
“我以為...”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你忘了?!?/p>
牧光嘉輕輕放下咖啡壺,陶瓷與木質(zhì)桌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怎么不直接問問我?”他向前兩步,恰好停在能讓司時聞到他身上淡淡香水味的位置。
司時清晰地看見了他眼底涌動的溫柔。
“之前去的時候沒找到,托了人留意,今天賀哥剛捎給我?!?/p>
他指了指茶幾上牛皮紙包裹的袋子,“一會兒記得帶走。”
司時垂下眼睛,睫毛在臉頰投下細(xì)碎的陰影。
“留你這兒吧,”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那沒咖啡機?!?/p>
牧光嘉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熟悉的紋路。
他抬手揉了揉司時的發(fā)頂,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耳廓:“也行?!?/p>
簡單的兩個字里,藏著只有他們才懂的默契與縱容。
窗外的夕陽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很亮,將兩個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地板上,交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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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驟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徐晗蹲在芒草田邊緣的杉木亭里,鏡頭對準(zhǔn)雨后天晴時葉尖滴水的芒草穗。
這個時節(jié)芒草已長到齊腰高,青翠的葉片邊緣開始泛起極淺的金色,是夏季獨有的過渡狀態(tài)。
“這種雨在植物學(xué)上叫'蟬時雨'。”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耿燁的防水靴踩在木地板上發(fā)出悶響,“正好與蟬鳴同期出現(xiàn),但很少有人注意它與芒草生長的關(guān)系。”
徐晗沒有回頭,只是稍稍挪開位置。
三個月來,這已成為他們的默契——耿燁總能在最特別的自然時刻出現(xiàn),帶著那些書本上找不到的觀察心得。
“雨水會沖走葉面的保護層?!?/p>
耿燁蹲在他身旁,近得能聞到身上淡淡的松針氣息,“看那片被雨滴擊打的葉子,明天就會比其他葉片早一步泛黃。”
徐晗調(diào)整焦距,將耿燁所指的那叢芒草納入取景框。
透過鏡頭,他注意到耿燁的右手懸在相機旁,食指微微曲起,像是在虛擬地勾勒葉片輪廓。
這個動作讓徐晗想起暗房里顯影的照片——那些原本模糊的影像,在藥水中漸漸清晰的模樣。
“你應(yīng)該戴手套。”徐晗突然說。
耿燁愣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
上個月他演示芒草自衛(wèi)機制時,手指被劃了道小口子。
當(dāng)時,徐晗為他貼創(chuàng)可貼的表情比取景時還要認(rèn)真。
雨后的陽光穿透云層,芒草田突然泛起一片細(xì)碎的光點。
徐晗迅速按下快門,卻聽見耿燁同時倒吸一口氣。
“蛛網(wǎng)?!?/p>
耿燁壓低聲音,指向徐晗鏡頭前三十公分處。
一張幾乎透明的圓網(wǎng)懸在芒草間,每根絲線都綴著雨珠,網(wǎng)上還困著半片被雨打落的櫻花花瓣——本該在四月枯萎的花瓣,不知為何存留至今。
這個違反季節(jié)規(guī)律的存在讓徐晗想起自己正在拍攝的主題。
他小心地變換角度,卻發(fā)現(xiàn)要完美構(gòu)圖就必須后退,那樣就會撞到身后的耿燁。
“別動?!?/p>
耿燁的手突然輕扶在他肩頭,另一只手越過他肩膀指向蛛網(wǎng),“逆光45度,把枯櫻和新生芒草都框進去?!?/p>
徐晗的呼吸滯住了。
耿燁的胸膛幾乎貼著他的后背,說話時的氣息拂過他耳際。
取景框里的畫面開始輕微晃動,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在發(fā)抖。
“我拍到過類似的畫面。”
耿燁似乎沒注意到他的異常,指著網(wǎng)上的一片殘缺花瓣,“去年深秋,有片櫻花堅持到第一場雪才落?!?/p>
徐晗想起自己書架上那本《植物生存策略》,扉頁上用鉛筆寫著【給發(fā)現(xiàn)櫻花雪的耿教授】。
那是一個月前匿名寄到工作室的禮物。
雨后的水珠從亭檐墜落,在木地板上敲出漸弱的節(jié)奏。
他們誰都沒有動,直到一只藍蜻蜓突然停在蛛網(wǎng)上,震落了三顆雨滴。
快門聲與耿燁的輕嘆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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