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僅是一夜，十人只留其六，自余二十人之后，均不曾見一夜失四命，目睹一切的寧炤自然不會多言。

得令后六人轉(zhuǎn)眼消失在水草中，良久都不見異動。

這多無趣啊。

長須老頭一手撫過胡須，另一手蓄力一揮，一股強(qiáng)大勁風(fēng)席卷，有人閃躲不及，頃刻間被他人斬殺，有人趁勝追擊，也有人繼續(xù)躲藏，長須老者猶如逗鼠，竟還哈哈笑出聲來。

“再有三日，再有三日，晚月蓮盛開便是我半步成仙之時。”

白發(fā)老者渾濁的雙眼透過水草，緊盯著那幾道身影，最好的養(yǎng)分即將煉成，讓他此刻激動非常。

待長須老者走后，寧炤閃身遠(yuǎn)遠(yuǎn)墜在其身后。

剛轉(zhuǎn)過一個岔道，直擊面門的利爪橫掃而來，好在寧炤一直警醒，迅速退后，那一爪將石窟抓出幾道深痕。

幾番纏斗，狹小甬道令寧炤退無可退，只能硬捱一爪后，制住對方脖頸，利爪刺進(jìn)肌膚，血流順著手臂滴落，與不遠(yuǎn)處的蓮花香氣混在一起，一種詭異的和諧。

胸前衣物較之前更襤褸不堪，深可見骨的傷口絲毫不減寧炤腳步，行到蓮池前，血液氣息使荷葉嘩嘩作響，花苞抖動待放，異香倏然迸發(fā)，沖擊得寧炤頭腦發(fā)暈不辨方向。

不知不覺中寧炤已然步入蓮池，荷葉托舉起他身體，血珠滴落在花瓣上，落入花苞之中，整池蓮朵無風(fēng)自動，花瓣齊放，光芒萬丈，將湖底都照亮幾分。

蜂擁而來的靈氣聚于寧炤周身，無孔不入爭相擠進(jìn)這具肉體，暴漲的靈息使其神智即刻歸位。

相較碎心咒，這鋪天蓋地的痛楚從皮肉席卷到內(nèi)臟，似要將每處地方撐破，強(qiáng)勁的靈氣在體內(nèi)亂竄，饒是能忍如寧炤，此刻也忍不住痛呼出聲，凄厲慘叫在石窟中回蕩。

晚月蓮開花了！

長須老者從高座上蹦起，化作一尾巨大白色鯰魚直沖蓮池而去。

依他推算，晚月蓮還有三日才會綻放，怎會今夜提前盛開，是誰干擾花期！

“是誰？”

怒火隨著威壓自喉中奔涌擴(kuò)散到湖底每一處角落，不少石窟被震得石塊散落，草中傷痕累累的兩人停下搏斗，一齊掠向靈氣瘋狂運(yùn)轉(zhuǎn)之處。

寧炤身體已到極限，可周圍翻涌的靈息依舊源源不斷，荷葉下已經(jīng)匯成血凹，細(xì)看之下寧炤的肌膚間穿插著無數(shù)絲線，細(xì)如藕絲，將每寸肉體連在一起，過多靈氣已將這具身體撐裂，若是再吸收下去必定破體而亡。

“是你？”

白色魚須在兩腮炸開，密密麻麻的利齒被光芒照亮，宛如一把把鋒刀利刺，凜冽嗜血。

“壞我好事！”

巨大白鯰轟然撞碎靈墻，一道震耳爆鳴以蓮池為中心向四周轟開，掀翻周邊所見，原本郁蔥蓮池如被狂風(fēng)摧襲，葉桿盡斷，一些未能綻開的花苞被氣浪震飛。

靈墻已散，巨鯰慌張游動，企圖吞吃每一朵摧斷的花朵，吸納其中靈息，可這些皆是遠(yuǎn)不如蓮開如虹，現(xiàn)如今蓮池一片狼藉，等待幾百年的機(jī)會，如此錯失，怎不痛心。

蓮池中人容光煥發(fā)，已然吸取大半蓮池靈氣。

巨鯰氣急，這無恥半妖分明是偷奪他的寶物，今日非要將他吞吃來彌補(bǔ)。

寧炤被這晚月蓮?fù)ㄉ硐礈欤?jīng)脈擴(kuò)充至極，可靈氣太多，只在他體內(nèi)亂沖，幸得巨鯰打斷，才不致身死，可當(dāng)下無論何時都使不出術(shù)法，只得化成魚身扎進(jìn)淤泥之中。

未至蓮池，突來強(qiáng)烈光芒讓兩少年無法視物，只能憑本能躲過飛來的石塊雜物，卻不想被一枝長桿花苞撞倒在地。

蓮花靈息充沛，與體內(nèi)碎心咒有相互牽引之感，二人修為恰好能吸收煉化，既能提升修為又能解了這惡咒，頃刻間便消失于湖底。

好在走得快，否則這坍塌的石窟定掩埋二人。

巨鯰胡須揮舞，將富麗堂皇的石窟毀于一瞬，蓮池半枯，只剩零星幾朵花苞，那半妖也藏身其中，即使氣憤十足，也不忍毀掉剩下的晚月蓮。

“滾出來！”

巨鯰甩尾，一面石墻轟然倒地，頓時揚(yáng)起泥水，渾濁一片。

疼痛一波不歇另一波又翻涌而來，寧炤牙關(guān)緊咬，下唇沁出鮮血，渾水中等那老匹夫再次動作。

此刻巨鯰晃動魚尾，魚須浮動，他在等寧炤游動，這水底動靜，只要他施法感應(yīng)，還未有何物能瞞過他的鯰須。

可等上許久，都不見動靜，這蓮池靈氣充裕，寧炤與其同源，要想分辨必須得讓他游動起來，可他顯然知曉一旦動作，必然被發(fā)現(xiàn)，才不惜放棄渾水逃生。

“出來吧，只要你將靈息渡給老夫，可放你一條生路。”

巨鯰盤旋在蓮池上方，銳利目光在淤泥中不斷搜索。

依舊毫無動靜，巨鯰接著說道。

“小子，你忘了你那玉牌還在我手中，要是再不出來，你便是只能拿著一把灰塵去認(rèn)父了。”

話音落下剛過一息，石窟半塌的墻邊傳來細(xì)微聲響，巨鯰魚須抖動，一邊引誘，一邊靠近。

“待我成為半仙，自當(dāng)領(lǐng)你去皇城，老夫教你研習(xí)仙法，修成仙體，到時誰還敢說你是個半妖。”

語調(diào)逐漸低沉，墻后又傳來一道聲響，巨鯰瞇著眼睛，張開血口，緩緩繞過墻面。

豈料入目竟是一只斷腿螃蟹，翻倒在角落，余下一腳正剮蹭石塊，掙扎不休。

被戲弄后的惱怒涌上腦門，巨大身形沖入泥潭，不停翻滾嚎叫，在泥中撕咬，于此同時，蓮池角落一尾通體黝黑的小魚游出，眨眼間鉆進(jìn)水草，不見蹤跡。

巨鯰在蓮池中搜尋無果，沉心片刻后，猛然向外竄出，寧炤靈氣充沛，無異于明星一顆，剛鉆出水草林，身后便傳來疾風(fēng)。

“你害我功虧一簣，還有臉逃走！”

巨鯰出現(xiàn)在寧炤前方，化成白須老者滯留上方，一只手中把玩著一塊翠綠玉牌。

“這晚月蓮需百年才能盛開，可知今日你已犯了彌天大禍？”

魚身體型雖小，可鱗片已有化甲之意，長須老者目光陰沉，恨不得一口撕碎這雜碎。

下一刻水流急涌，寧炤被巨大沖力擊暈，眨眼已被捏著掌心。

“捏死你，并不費(fèi)力。”

話雖如此，但老者并未有用力的動作，面向水草飄去。

寧炤掙扎不出，只得開口罵道。

“老匹夫！你殺害之人眾多，那池中白骨皆是罪證。”

猛然收緊的力道讓寧炤悶哼，老者大笑轉(zhuǎn)身。

“罪證？誰來定罪？我在這蠡湖待了幾百年，我就是這湖中之王，你小小半妖，得我憐憫才安然十幾年。”

長須飄動之間，隱約可見其鯰魚本體，巨齒獠牙若隱若現(xiàn)。

“等我修為大增，成為半仙之體，即可稱霸世間，那些所謂名門望族，皇權(quán)富貴全部唾手可得，屆時，我便是世間至尊，可如今都被你毀了。”

寧炤被巨大沖擊震得耳膜生疼，竟差點(diǎn)昏死過去。

“你們這些雜碎，不知我青云壯志，既然如此，老夫我心善，渡你早登極樂吧。”

等不到回蓮池，老者說完獰笑著化成妖面，血口大張，腥臭直沖寧炤面門，

寧炤被死死捏緊，吐出一口氣息便被收緊一分，在被吞下之際，一道紅光迸出，貫穿巨鯰上顎，疼痛中老者徹底化身為魚，滾落草中。

趁此時，寧炤一口銜住玉牌，轉(zhuǎn)頭奮力游向湖面，在第一抹晨光下冒出湖面。

渾身已沒一處好肉，傷口被水泡發(fā)泛白，甚至有些傷處還藏著泥沙，跪倒在地之時不忘護(hù)著懷中花苞。

一株雞蛋大的蓮花螢光閃閃，小心藏進(jìn)衣襟，目光看向日出山頭。

與仙門，饒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