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吳大夫幾次踱步至張氏榻前問診。
他神色凝重,眉頭輕皺,仔細為張氏問診,目光落在張氏略顯蒼白的臉上。
又伸手探視張氏額頭,確認沒有發熱跡象,才微微松了口氣。
夏雨緊緊咬著雙唇,雙手揪著泛白的衣角,緊張盯著吳大夫動作。
待吳大夫診完脈,聲音顫抖問道:“吳大夫,我娘情況如何?”
吳大夫身著長衫,神色稍緩:“姑娘,你娘內傷極重,老夫剛剛給她服用參附湯,回陽救逆,益氣固脫。還需熬過今夜,才能知曉。”
“只是這湯藥加了許多貴重的藥材。”
“多少銀子一副藥?”
“一兩零五百文。”
這副藥雖然貴但夏云初毫不猶豫掏出碎銀遞給吳大夫,“只要能救我娘多少錢我都想辦法。”
“藥童馬上送湯藥過來,你慢慢喂你娘服下。”
“謝謝您。”
夏雨驚訝的看著夏云初,“姐,你哪來的銀子。”
“是大哥送來的。”
“姐等娘好了我去山里挖野菜,采蘑菇,砍柴,來縣里賣錢還給陳大哥。”
“我妹妹真懂事。”
夏云初摸了摸僅剩的六兩多銀子,等娘病情穩定自己必須想辦法賺錢。
片刻,阿信端來一碗湯藥,盯著夏云初看了看,小聲嘀咕:“這姑娘好像今早走錯路的姑娘。”
夏云初雖然聽到他的話,但面無表情,接過湯藥一點一點喂給母親喝。
申時已至,天色漸漸暗下來,落日余暉給大地披上一層朦朧的薄紗。
藥鋪關門打烊,吳大夫走來,交代道:“姑娘,我在后院另一間房休息,半夜你娘發高燒過來叫我。 ”
“謝謝你。”
“小雨,餓了吧!姐去給你買點吃的。”
“姐,我不餓。”
謝凌川和秋深腳步輕快端著飯菜走來,熱氣騰騰的飯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在這漸暗的天色彌漫開來。
姐妹倆聞到撲鼻而來的飯菜香味,頓時饞得夏雨咽了咽口水。
忍不住小聲嘟囔:“這飯菜真香,也不知道是什么美味。”
將飯菜一一擺放床頭,有色澤紅亮的紅燒肉和紅燒魚,翠綠鮮嫩的青菜,還有香氣四溢的雞蛋羹,每一道菜都讓人垂涎欲滴。
夏雨目光跟著飯菜來回移動,饞的連連咽口水。
昏暗的燈光下,夏云初眉頭緊鎖,目光警惕盯著面前送飯菜的男人。
謝凌川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餓了吧!帶著你妹妹吃飯吧!”
夏雨聽著謝凌川的話,期待的眼神看著夏云初。
“不用,你們吃吧!”
“我們吃過了,是怕我下毒嗎?不信我可以當著你的面試毒。”
“那倒不用。”
她看了看妹妹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絕,深知妹妹已經很久沒吃過魚肉了。
“吃吧!”
夏雨端著一碗米飯遞給夏云初“姐,你吃。”
“我們一起吃。”
夏云初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在妹妹碗里,“嘗嘗好不好吃。”
“太好吃了!”
夏云初寵溺道:“好吃多吃點,以后姐天天買肉給你吃。”
夏雨稚嫩的臉頰露出笑容,含糊不清道:“好……”
兩人你一筷我一筷,盡情享受著美食帶來的愉悅。
不一會兒,桌上的三菜一湯被吃得干干凈凈,兩人的肚子也填得滿滿當當。
夏雨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轉頭看向謝凌川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大哥哥。”
謝凌川微微一愣,隨即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你喜歡就好,以后大哥哥經常帶你們去酒樓吃飯,可好?”
夏雨連忙看向夏云初,輕聲道:“這事得問我姐,我姐同意我就去。”
“小饞貓,自己想吃往我身上推。”
“我不是小饞貓,只要吃飽就行。”
謝凌川看著她們簡單純粹的情感,更容易滿足的心愿讓人心酸。
“我姓謝,名凌川,京都人士。”
“大哥哥,我叫夏雨,我姐叫夏云初。”
“好名字。”
“小雨,讓云深送你去客棧休息吧!雖是三月天,但到了夜晚也很冷,萬一生病你姐照顧不了兩個病人。”
夏雨膽怯的抓緊姐姐的手腕,“姐,我不去,我陪你守著娘。”
“小雨,聽話,去客棧睡的舒服。”
謝凌川看夏雨露出膽怯的表情,這么小的孩子一整天受了不小驚嚇,讓她一個人去陌生的地方睡覺肯定害怕。
“小雨,你去我屋里睡吧!”
“那怎么行,你不睡嗎?”
“我陪你姐一起守著你娘,半夜有事還能幫上忙。”
夏云初感激的看了眼謝凌川,沒想到一個大男人心倒是很細,看出小雨恐懼。
“小雨,他就住在這院子里,你叫我我都能聽到。”
“謝哥哥,我去睡覺了。”
“去吧!”
夏云初帶妹妹來到廂房,打水給她簡單洗漱上床,“大姐,你和謝哥哥熟悉嗎?”
“還好,放心睡吧!有事叫我。”
夏雨在驚恐和擔憂中度過了一天,躺在床上很快入睡。
夏云初回到母親床邊,用細布沾水輕輕潤唇。
看了眼謝凌川,淡淡道:“我妹妹睡了你的床,你去客棧休息吧!”
“我在這里陪你。”
“不用,你回去吧!”
“你一個女子獨自守夜太過辛苦,我留下來幫襯一二也好。”
“你好像很排斥我,為何?就是因為昨晚的事嗎?我說過我會負責。”
夏云初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的情況你可能不了解,我一婚死了相公,又被繼父賣給縣令府的傻兒子,逃了出來。”
“你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你我身份天差之別,所以別說負責的話,我們既沒有未來何必牽扯,我不想家人受到任何傷害。”
“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姑娘,不管是哪個姑娘現在肯定抓著男人要求負責,你倒好,把我拒之門外。”
“因為我活的久看得透。”
謝凌川嘴角微勾,眼中滿是促狹,差點就笑出聲來。
他目光帶著幾分調侃看向夏云初:“夏姑娘,你還沒我大,竟然大言不慚說活的久。”
夏云初神色平靜,沒有因謝凌川的質疑而有絲毫惱意。
她微微抬眸,輕聲道:“有些事,并非用年歲來衡量。經歷多了,自然也就看透了。”
謝凌川挑了挑眉,雖然她歲數不大,但經歷的事情的確不少。
“夏姑娘倒是說說,看透了些什么?”
夏云初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開口:“人心復雜,世態炎涼,不過都是在這滾滾紅塵中不斷上演的戲碼罷了。名利權情,看似誘人,實則如夢幻泡影,得到又如何,失去又怎樣,都會煙消云散。”
謝凌川聽著夏云初這番話,心中微微一震,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漸漸變得認真起來。
他沒想到,眼前這位看似嬌弱的姑娘,竟能說出這般深刻的話語。這一刻,他對夏云初的認識,又有了新的變化。
謝凌川還想說些什么,床上的張氏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二人急忙查看,只見張氏緊閉雙眼,眉頭緊皺,額頭滾燙。
“快去幫我叫吳大夫過來。”
謝凌川顧不得其他快速跑去后院叫人,吳大夫匆匆趕來,重新為張氏把脈,臉色愈發沉重。
“高熱不退,情況不妙,老夫再開一副藥,你去煎藥。”
“好。”
夏云初藥煎好,輕輕吹了吹,待溫度稍涼,便端到張氏身旁。
謝凌川幫忙緩緩扶起張氏,夏云初一小口一小口將藥喂給她娘服下。
片刻后,吳大夫前來把脈,良久,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姑娘,你娘脈搏恢復正常了。不過,還需繼續觀察,切不可掉以輕心。”
聽到這話,夏云初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一半,連忙向吳大夫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