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苗熊熊燃燒，舔舐著鍋底，鍋內的蒸汽迅速升騰起來，裹挾著雞蛋羹的清香，彌漫在整個灶房。
香蓮守在灶臺邊，時不時查看火候，調整著灶膛里的柴火，眼中滿是專注與期待。
與此同時，香蓮沒有忘記先前準備的面餅。她將餳發好的面團分成一個個小劑子，搟成薄餅。在熱鍋里倒入少許菜籽油，待油熱后，將薄餅放入鍋中。
伴隨著“滋滋”的聲響，面餅在鍋里逐漸變得金黃酥脆，香氣四溢。接著，她將切好的青菜放入鍋中，快速翻炒，加入適量的鹽和調料，不一會兒，一盤色香味俱佳的青菜炒餅便出鍋了。
蒸蛋羹所需的時間稍長些，趁著這段時間，香蓮又從櫥柜里拿出一個小碗，從陶罐中舀出一勺自家腌制的酸豆角，切成碎末，灑上一些蔥花和香油，簡單攪拌后，一道清爽可口的小菜便完成了。
灶房里飄蕩著濃郁的飯菜香氣，順著門縫蜿蜒而出，如同母親溫柔的指尖，輕輕撫過林清晏的睡顏，將她從夢境邊緣喚醒。
恍惚間，她仿佛看見那裊裊熱氣化作一雙雙溫暖的手，正將她小心翼翼地托起。
林清音垂眸斂袖，指尖捏著粗布裙擺輕輕絞了絞，踮腳往灶臺邊探了探身子："娘親，您這邊沒什么我能幫上忙的了，我想去看看妹妹，陪著她。" 少女聲音帶著未脫稚氣的清甜，尾音卻放得極輕，像怕驚飛檐下春燕似的，最后屈膝福了福身子，睫毛忽閃著仰頭望著母親，"望娘親成全。"
灶間柴火噼啪作響，李香蓮握著鍋鏟的手微滯。青煙繚繞中，她望著女兒，十一歲的林清音梳著雙丫髻，辮梢垂落的紅頭繩隨著呼吸輕輕晃動。
晨光穿過糊窗紙的破洞，在少女鼻尖暈開淡淡的金斑。
"去吧。" 婦人解下靛藍圍裙，指尖擦過女兒鼻尖的煤灰，又在她烏發上虛虛撫過，"莫要驚醒你妹妹。" 話音未落，小清音已像受驚的云雀般掠出門去，紅頭繩在門檻外劃出兩道靈動的赤練。
雕花木門發出老舊的吱呀聲，裹挾著藥香的暖意撲面而來。床上的小清晏原本正望著窗欞間游走的光斑出神，聽見響動便轉過頭來。
西斜的日影穿過紗帳，為她蒼白的臉頰鍍上蜜糖色的光暈，那雙總蒙著薄霧的杏眼此刻亮得驚人。
林清音的木履停在門檻處，望著床榻上的小人兒忽然屏住了呼吸。透過窗欞漏下的碎金里，她看見妹妹瞳仁中清晰映出自己的模樣 —— 梳著整齊的雙髻，粗布襦裙沾著灶灰，就連睫毛上跳躍的陽光都纖毫畢現。
這是久病的清晏第一次這般清楚地看見她，就像枯木逢春的枝椏，終于綻放出第一朵帶著露水的花。
"小晏兒！"驚喜沖破了刻意壓低的嗓音，清音幾乎是撲到床前。她伸出手，學著母親的樣子試探妹妹的額溫。
當掌心觸到那片令人安心的清涼時，眼眶突然發熱，"不燒了...真的不燒了..."重復的話語染上了細微的顫音，像是怕驚走這個奇跡。
她看了一眼小清晏，轉身準備去告訴家里的大人。她習慣性地等著那個永遠不會有的回應，卻在轉身的瞬間被一聲輕喚釘在原地。
"阿姐。"
這聲音輕得像是蝴蝶振翅，卻在清音耳中炸開驚雷。她保持著抬腳的姿勢，后頸的汗毛根根直立，仿佛有電流順著脊椎竄上來。
多少個日夜，她夢見妹妹用這樣清凌凌的聲音喚她，醒來卻只能對著寂靜垂淚。
"阿姐，可以陪我說會話嗎？"
清音緩緩轉身，夕陽從她背后漫過來，將兩個小小的身影融成一團溫暖的光暈。她看見妹妹蜷縮在被窩里，伸出的小手像初生的嫩芽般微微發抖。
握住手的瞬間，滾燙的淚珠終于砸在交握的手背上。
"我在呢。"清音用袖子胡亂抹著臉，卻越抹越濕，"姐姐永遠都在呢。"她小心地坐上床榻，像守護珍寶的龍那樣將妹妹圈在懷里。
嘿嘿，我是妹妹第一個說話的人，也比爹他們先抱妹妹。
清音心里樂開了花。
“阿姐，我這是怎么了？”林清晏聽著自己稚嫩嬌憨的聲音很是無奈，她醒來已經有一小會了，已經適應自己的小身板，也決定就順著身體的本能去生活。
“小晏兒，你不記得了嗎？”清音歪著頭看了看懷里的妹妹，“昨天你掉水里了，還是隔壁的張嬸去洗衣裳發現了，把你救上來，之后你就一直昏睡，可把我們都擔心壞了。”
“都是我貪玩，害得阿姐和大家為我擔心。”小清晏撅著小嘴，自責地低下頭。
“沒事啊，大家都舍不得責怪你的。”清音看到妹妹自責的可愛模樣，心都化了，“等爺爺、爹娘和大哥知道你開口說話了，他們肯定只會高興。”
清音抬起小手拍了拍額頭，“對，小晏兒，我去和爹娘說你醒啦。”她說著抬腿準備下床。
小清晏拉住她的衣角，“阿姐，我也想去。”嬌憨的語氣讓清音無法拒絕。
她彎腰給妹妹穿上鞋子，雙手懷抱妹妹，小心翼翼地將小清晏抱下床。
夕陽將小院的土墻染成橘紅色，幾只麻雀在曬藥架的陰影里跳來跳去。林家老爺子蹲在藥圃邊，小心翼翼地給一株黃芩松土。落日的余暉映在他佝僂的背上，將那件洗得發白的靛藍布衫鍍上一層金邊。
"爺爺，我爹娘呢？"
脆生生的童音從身后傳來。老爺子直起腰轉身，看見大孫女清音牽著妹妹站在屋前。
老爺子正要應聲，目光落在小孫女身上時突然變了臉色："小祖宗！你怎么把小晏兒帶出來了？她還病著呢！"他三步并作兩步跨到她們面前，沾著泥土的手在衣襟上胡亂擦了擦，顧不得小清晏已經是大孩子，一把將小清晏抱了起來。
小清晏的身子輕得像片羽毛，老爺子能感覺到她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