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三刻,晨光像蜜水般浸透村長家的石墻。劉二柱單膝跪在棗紅老牛身側,
布滿老繭的手靈巧地將牛皮繩穿過車轅環扣,麻繩在他掌心勒出深色痕跡。
老牛不安地甩動尾巴,驚起墻根下兩只灰撲撲的麻雀。“祁陽老弟!
”劉大柱撩起靛藍粗布衫的下擺,踩著青石階跨出門檻,“來得正巧!日頭還沒爬上東山頭!
” 他扭頭朝屋內吆喝:“大寶!快把你藏的麥芽糖拿來,清晏妹妹來了!
”木門 “吱呀” 推開,虎頭虎腦的少年抱著陶罐沖出來,
十二歲的身量已比九歲的清晏高出半頭。他小心翼翼揭開油紙,露出半塊金黃的糖塊,
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柿子:“清晏妹妹,給你,這是過年時省下的。”清晏仰著圓嘟嘟的小臉,
繡著并蒂蓮的靛藍頭巾下,烏溜溜的眼睛先望向父親。林祁陽蹲下身,
替女兒理了理歪斜的衣領,溫聲道:“乖,謝過哥哥。”小姑娘這才踮腳接過糖塊,
奶聲奶氣道:“多謝大寶哥哥!”“呀!” 劉大寶后退半步,草鞋在青石板上蹭出聲響,
陶罐差點脫手,“你、你叫我名字了!” 他轉身撞得門框咚咚響,又探出腦袋,
盯著清晏的模樣活像撞見會開口的招財貓。林大柱蹲下身幫忙整理車轅,
粗糲的手指拂過牛皮繩:“老弟,昨兒清晏落水的事兒可把全村人嚇破膽。” 他壓低聲音,
眼角余光瞥向正用糖紙折蝴蝶的清晏,“何況這孩子從前見人就躲,
今兒咋……”“兄長放心。” 林祁陽從袖中掏出布帕,替女兒擦去沾在鼻尖的草屑,
“今早家父把過脈,說元氣已穩。” 他望著女兒蹦跳的身影,眼底泛起笑意,“更奇的是,
她昨日醒來便能說會道,還央著要隨我進城。”“當真?!” 劉二柱手中的韁繩啪嗒墜地,
驚得老牛打了個響鼻,銅鈴撞出清脆聲響。劉大柱也三步并作兩步湊過來,
渾濁的眼睛瞪得溜圓:“祁陽,這莫不是…… 落水后開了竅?
”林祁陽笑著把清晏落水后醒來就開口說話,還變得不再排斥人的事說了一遍。
劉大柱和劉二柱都驚訝地看向林祁陽,眼神里滿是疑惑。劉大柱聽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爽朗地笑道:“好事,這絕對是好事!以后看那些人還敢說什么閑話!
”劉二柱也跟著樂呵:“林大哥,這可是件大好事!咱們小清晏以后肯定越來越好!”這時,
劉大寶舉著根打磨光滑的桑木枝跑來,枝椏削成劍狀:“清晏妹妹!玩‘將軍戰匪寇’!
我當鎮遠大將軍,你扮……”“不要啦,大寶哥哥。” 清晏晃著垂在肩頭的雙丫髻,
“待會兒要去縣城看哥哥,弄臟衣裳可不好。”少年只好作罷,領著清晏去追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