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后的第一個早讀課鈴還沒響，于鵬舉背著書包晃進教室，校服拉鏈松松垮垮地掛在胸口。他一眼就看見窗邊第三排的座位上，走產浙正埋著頭在課桌肚里搗鼓，手指飛快地在練習冊上劃拉，筆尖帶起的紙頁聲像小倉鼠啃瓜子。
“走產浙，干什么呢？”于鵬舉把書包往桌上一甩，金屬拉鏈撞出“哐當”一聲響。他探著腦袋往對方練習冊上瞄，只見生物課本攤在一邊，插圖里的細胞結構圖被紅筆圈得花花綠綠，旁邊的草稿紙上卻畫著歪歪扭扭的機器人，齒輪零件堆了滿滿一頁。
走產浙頭也不抬，咬著筆桿含糊道：“補國慶作業呢！生物老師說今天要抽查光合作用那章……”他忽然把練習冊往桌肚里一塞，耳朵尖微微發紅，“你看錯了，我剛在背知識點！”
于鵬舉挑了挑眉，伸手去夠他藏起來的本子：“是嗎？我怎么看見有人在畫機械臂？難不成光合作用還能合成齒輪？”兩人正鬧著，前排的謝芷涵轉回頭，粉色發繩掃過于鵬舉的課桌，手里晃著個銀質小盒子——正是桑未晞留下的那個齒輪項圈。
“于鵬舉，”她笑瞇瞇地晃了晃盒子，“你國慶作業寫完了嗎？昨天桑未晞從瑞士打電話來，說要是你敢抄作業，就讓我給項圈通上電。”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睫毛上，把那句玩笑話鍍上了層暖光。
于鵬舉立刻舉手投降，視線卻偷偷瞟向走產浙桌肚里露出的半張畫紙——上面的機器人脖頸處，竟也畫著個帶齒輪紋路的項圈。他突然想起桑未晞臨走前說的“機械守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光樺中學的齒輪游戲，好像正悄悄在更多人心里，長出帶笑的紋路呢。
于鵬舉盯著走產浙桌肚里露出的機器人畫稿，突然壓低聲音湊過去：“怎么，畫里的項圈跟謝芷涵那個同款啊——喜歡她？”
走產浙猛地合上練習冊，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墨點：“放、放屁！我這是……這是機械設計作業！”他耳朵紅得快要滴血，抓起生物課本往于鵬舉臉上拍，“倒是你，剛才謝芷涵晃項圈的時候，你眼睛都快黏人家臉上了——怎么，不敢承認喜歡她？”
“我……”于鵬舉被戳中痛處，脖子一梗想反駁，卻聽見前排的謝芷涵“噗嗤”笑出聲。她轉回頭時，陽光正把粉色發繩染成蜜糖色，手里的銀質盒子在桌面敲出清脆的響：“于鵬舉，你臉比走產浙的生物練習冊還紅呢。”
走產浙立刻跟著起哄：“就是就是，上次誰在紫藤花廊偷偷看人家背影，被桑未晞拍了照當手機壁紙來著？”
“你閉嘴！”于鵬舉抄起書包砸過去，卻被謝芷涵伸手按住。她晃了晃盒子里的齒輪項圈，銀杏葉吊墜在晨光里閃了閃：“行啦，早讀課要開始了——不過于鵬舉，”她忽然湊近，睫毛在他手背上投下細碎的影，“桑未晞說下次視頻要檢查你生物成績，要是不及格……”
“我及格！一定及格！”于鵬舉脫口而出，余光卻看見走產浙偷偷在練習冊背面又畫了個戴項圈的機器人，旁邊歪歪扭扭寫著“笨蛋于鵬舉”。他突然覺得，光樺中學的齒輪游戲，大概從來不是電擊與威脅，而是有人紅著耳朵畫下的玩笑，和有人笑著藏起的、比糖醋排骨還甜的喜歡。
于鵬舉看著謝芷涵手里的銀質盒子，突然想起桑未晞在瑞士發來的那條“電池充滿”的短信，忍不住嘀咕：“都去瑞士了還特么遠程操控呢……話說謝芷涵，你把這項圈帶到學校里來是不是有點……太扎眼了？”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謝芷涵抬眼望過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原本亮晶晶的瞳孔卻在瞬間泛起詭異的紅，像某種精密機械啟動時的警示燈。她指尖輕輕摩挲著絲絨盒邊緣，聲音甜得發膩：“怎么，不可以？”
項圈的齒輪紋路在她掌心反射出冷光，謝芷涵忽然往前一步，銀質盒子“咔噠”彈開的聲響讓于鵬舉后頸一麻。“我現在就給你帶上？”她歪著頭，粉色發繩掃過于鵬舉手腕，語氣里的玩笑全變成了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別別別！”于鵬舉猛地后退半步，書包帶撞在課桌角發出“哐當”響。他腦補了一下自己戴著銀質項圈在走廊晃蕩的場景——那簡直比被桑未晞按在操場跑圈還羞恥，搞不好會被全校當成什么奇怪的寵物。“我錯了我錯了！”他趕緊擺手，視線卻偷偷瞟向謝芷涵泛著紅光的瞳孔，突然想起桑未晞說過的“機械義眼測試版”，“你這眼睛……又被桑未晞改裝了？”
謝芷涵的瞳孔瞬間恢復清澈，她“噗嗤”笑出聲，指尖戳了戳于鵬舉僵硬的肩膀：“逗你的！”銀質項圈被她重新塞回兜里，齒輪吊墜碰撞的輕響像撒了把碎糖，“不過項圈嘛……”她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于鵬舉耳垂，“要是你下次生物測驗再不及格，可就不是嚇唬你了哦~”
于鵬舉看著她眼里重新漾開的笑意，才發現剛才的紅色瞳孔原來是晨光折射的錯覺。他抹了把額角的冷汗，偷偷瞪了眼在旁邊憋笑的走產浙，心里卻莫名覺得，就算這項圈真有電擊功能，被謝芷涵這樣半真半假地威脅著，好像也比獨自啃光合作用知識點有趣多了——至少，光樺中學的齒輪游戲里，總有人變著法兒地，把“威脅”裹上糖衣塞給他。
謝芷涵見他緊張得冒汗，指尖繞著粉色發繩晃了晃，忽然噗嗤笑出聲：“我是正常人，沒加什么機械零件。”她眨了眨眼，眼尾的弧度像片銀杏葉，“至于眼睛變色……那是一種罕見的虹膜異色癥，生氣時交感神經興奮，顏色就會變深些。”
晨光在她瞳孔里流轉，剛才那抹詭異的紅原來只是光線折射的錯覺。于鵬舉松了口氣，卻又忍不住嘀咕：“嚇我一跳，還以為桑未晞把你改造成機械少女了。”
“怎么樣，是不是很酷？”謝芷涵歪頭湊到他面前，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扇形的影，“就當是老天爺送我的‘情緒信號燈’唄。”
于鵬舉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繩：“好看，好看，就是只有在生氣的時候變色不太好——下次你一生氣我就得跑路，跟見了警報器似的。”
“誰讓你總惹我生氣？”謝芷涵拍開他的手，銀質項圈在兜里叮當作響，“不過嘛……”她忽然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要是你乖乖聽話，我就把這個‘信號燈’調成粉色模式，像發繩一樣甜哦。”
于鵬舉看著她跑回座位的背影，粉色發繩在晨光里晃成一團蜜糖色的光暈。走產浙在旁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擠眉弄眼道：“瞧見沒？人家連生氣都美得像動漫女主，你就偷著樂吧。”
他沒接話，只是摸了摸后頸，忽然覺得光樺中學的風都帶著甜味。或許謝芷涵的虹膜異色癥不是什么病，而是老天爺特意給她裝上的“心動開關”——畢竟，當那個眼睛會變色的女孩笑著說“好看吧”時，他心里的齒輪早就不受控制地，轉得比桑未晞的機械鐘還要響了。
“小涵！”
謝芷涵剛把銀質盒子塞進課桌，就聽見教室后門傳來脆生生的喊聲。丁小美抱著本物理練習冊小跑過來，馬尾辮上的櫻桃發繩晃得像顆跳動的糖果：“這道電磁感應題我想了三天啦，輔助線到底怎么畫呀？”
“我看看。”謝芷涵接過練習冊，指尖在圖上輕輕點了點，粉色發繩垂落在紙頁間，“你看這里，把U形導軌的磁通量變化率拆開算……”她講題時眼睛會微微發亮，像在齒輪上抹了層潤滑油，思路清晰得讓于鵬舉直犯嘀咕——明明昨天還威脅要給他戴電擊項圈呢。
趁她們湊在一塊兒看題的空當，于鵬舉踢了踢走產浙的凳子：“喂，這周四選社團，你想報哪個？”
走產浙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里映出練習冊上沒畫完的機器人：“物理社團唄，聽說新來了個玩特斯拉線圈的老師。計算機網絡也湊合，能摸魚寫代碼。你呢？難不成想報糖醋排骨品鑒社？”
“去你的。”于鵬舉踹了他一腳，視線卻瞟向謝芷涵的背影，“可惜沒小說社團，不然我早沖了。現在糾結戲劇、音樂還是丹青社團……”
“丹青？”走產浙的筆桿“啪嗒”掉在桌上，“你不是連簽名都像鬼畫符嗎？”
“我小學拿過書法比賽三等獎！”于鵬舉梗著脖子反駁，耳尖卻悄悄泛紅，“再說……謝芷涵說她要報丹青社，我怕她被欺負。”
“得了吧你。”走產浙戳了戳他的胳膊，笑得像只偷油的狐貍，“上次誰在紫藤花廊背《蘭亭集序》，被桑未晞拍下來當黑歷史？就你那毛筆字，寫‘到此一游’都嫌歪。”
“深藏不露懂不懂！”于鵬舉搶過他的練習冊，在機器人旁邊畫了個戴項圈的小人，“說不定我一出手，就能幫謝芷涵拿個書畫比賽冠軍呢？”
這時謝芷涵剛講完題，轉身時正看見于鵬舉在練習冊上鬼畫符，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腦袋：“丹青社要交作品審核的，你該不會想拿這幅‘齒輪項圈小人圖’去報名吧？”
于鵬舉看著她眼里狡黠的笑意，突然把練習冊往桌肚里一塞：“誰說的！我毛筆字可厲害了——不信放學去文具店，我買支狼毫給你露一手！”
走產浙在旁邊笑得直拍桌子，謝芷涵卻托著下巴認真點頭：“好啊，不過要是你寫得比我還差……”她晃了晃兜里的銀質盒子，齒輪碰撞聲像撒了把糖，“今晚的物理作業，你替我寫哦。”
陽光穿過窗戶，把三人的影子投在課桌上。于鵬舉看著謝芷涵發繩上跳動的光斑，忽然覺得，就算丹青社的宣紙吸墨再快，也比不上此刻心里那點偷偷冒泡的歡喜——至少，他找到個光明正大和女孩湊對的理由，哪怕要在宣紙上裝模作樣地寫“龍飛鳳舞”，也好過對著空蕩蕩的社團申請表發呆。至于走產浙的嘲笑？管他呢，光樺中學的齒輪游戲里，總要有個笨蛋心甘情愿為了粉色發繩，撿起落灰的毛筆。
于鵬舉抱著練習冊晃到曉橙星座位旁時，對方正埋在一疊《數學奧林匹克題庫》里，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得飛快，連額前的碎發都隨著動作輕輕顫動。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戶，在他校服領口投下一小片光斑，像枚沒貼正的郵票。
“橙星，”于鵬舉敲了敲他的課桌，“這周四選社團，你想報哪個啊？”
曉橙星握筆的手猛地一頓，草稿紙上拉出道歪歪扭扭的墨跡。他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眨了眨，耳根迅速泛起紅暈，手指緊張地卷著題庫邊緣：“我、我想報數學社團……”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尾音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數學社團啊？”于鵬舉掃了眼他練習冊上密密麻麻的函數圖像，“上次月考你數學滿分，報這個肯定穩了。”
曉橙星卻把臉埋得更低，鼻尖幾乎要碰到紙頁：“可、可我聽說要當眾講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個字含在嘴里，像在嚼一顆化不開的硬糖。
于鵬舉這才想起這家伙上次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時，緊張得把粉筆灰蹭了滿手。他拍了拍曉橙星的肩膀，故意把聲音放得輕松：“怕什么？你講題比物理老師還清楚呢！大不了我去數學社團給你當啦啦隊，舉牌子喊‘曉橙星最帥’！”
“別、別鬧……”曉橙星的耳朵紅得快要滴血，卻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偷偷抬眼瞥了瞥斜前方正在整理丹青社宣傳單的謝芷涵，又飛快低下頭，用鉛筆在草稿紙角落畫了個小小的圓，“其實……我還想過計算機社團，可……”
“可你更擅長數學對吧？”于鵬舉替他把話說完，順手抽走他面前的難題集，“沒事，社團招新那天我陪你去報名，要是有人敢笑你，我就用項圈……”他突然想起桑未晞已經去了瑞士，摸了摸后頸尷尬地咳了聲，“我就幫你搶前排座位！”
曉橙星“噗嗤”一聲笑出來，指尖在桌肚里摸索著，最后掏出張皺巴巴的社團報名表，數學社團那一欄已經用鉛筆輕輕勾了個圈。他把表往于鵬舉面前推了推，聲音依舊很輕，卻多了點篤定：“那、那你周四下課陪我一起去交表吧？”
“沒問題！”于鵬舉拍著胸脯應下來，余光卻看見謝芷涵正拿著張丹青社的宣傳海報朝這邊走來，粉色發繩在風里晃出個溫柔的弧度。
他忽然覺得，光樺中學的社團季好像也沒那么無聊——至少有曉橙星這樣的笨蛋在為數學題糾結，有走產浙在練習冊上畫機器人，還有個系著粉色發繩的女孩，正把宣紙裁成齒輪的形狀，等著某個想偷學毛筆字的家伙出糗。
于鵬舉在教室里轉了圈，先湊到趴在桌上啃冰棍的王閑賦旁邊：“喂，田徑社大佬，聽說你百米能跑進12秒？”王閑賦叼著冰棍棍挑眉：“不然你以為我為啥報田徑社？總不能去美術社畫鉛球吧？”
轉身又撞上抱著籃球往教室外沖的臨俊杰，球衣后背還沾著操場的草屑：“籃球社新賽季要打聯賽，我得趕緊去占場子加練！”他晃了晃手里的護腕，“要不要來看我扣籃？順便幫我給啦啦隊遞瓶水？”
路過滕曜然座位時，這家伙正對著生物課本上的顯微鏡圖發呆，指尖轉著枚銀杏葉書簽：“生物社說要養果蠅觀察遺傳性狀，”他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像發現新物種，“你說我能不能偷偷給果蠅裝個微型齒輪？”于鵬舉趕緊擺手：“可別，桑未晞知道了能從瑞士飛回來拆你課桌！”
賈涵策抱著籃球鞋從旁邊路過，鞋帶上還掛著沒拆的標簽：“臨俊杰那家伙想當首發？先贏過我再說！”他踢了踢于鵬舉的凳子，“周四社團招新，來籃球場看我斗牛啊，輸了請你喝汽水！”
最后在教室后門堵住了擦乒乓球拍的林奕秋，這小子正往拍柄上纏防滑膠帶，動作比女生織圍巾還細致：“乒乓球社新來了個退役省隊的教練，”他難得抬眼看人，鏡片在光下閃了閃，“說要教正手弧圈球，你要不要來撿球？”
于鵬舉靠著門框看著這群吵吵嚷嚷的家伙——有人在草稿紙上演算拋物線，有人用粉筆在黑板畫戰術圖，滕曜然還在對著銀杏葉研究葉脈走向。忽然覺得光樺中學的社團季像個巨大的齒輪箱，每個人都卡進不同的齒槽里：王閑賦的釘鞋在跑道上刻下弧線，臨俊杰的籃球撞在籃板上彈出回聲，林奕秋的乒乓球在球臺上來回穿梭，而他自己……大概是那個總想往丹青社宣紙堆里鉆的、帶點甜味的齒輪吧。
這時謝芷涵抱著疊丹青社報名表走過，粉色發繩掃過于鵬舉手背：“還不去填你的社團表？再磨蹭丹青社名額就滿了哦。”他看著她發梢沾著的金粉，突然抓起筆在報名表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毛筆字——管他書法會不會露餡呢，反正光樺中學的故事里，總要有個笨蛋為了看粉色發繩在宣紙上跳舞，心甘情愿跳進滿是墨香的齒輪游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