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薇薇懷著激動的心情,再次來到了老王頭的小院。
她既期待又忐忑,生怕老頭子改了主意,或者那輛破車根本無法修復。
出乎她意料的是,老王頭似乎已經開工了。
他正蹲在那輛破舊的板車旁,手里拿著錛子和鑿子,叮叮當當地敲打著,眉頭緊鎖,神情專注。
林薇薇甚至覺得,這老頭子認真干活的樣子,比他吹胡子瞪眼時要順眼多了。
“還愣著干什么?過來搭把手!”他頭也沒抬,就察覺到了她的到來,語氣依舊不善。
“欸!”林薇薇連忙應聲,小跑過去。
接下來的大半天,她就在老王頭的指揮下,充當起了學徒和下手。
她這才真正見識到老頭子的手藝。
這一堆看似破爛不堪的木料,在他手中幾經打磨、拼接、加固,竟也漸漸有了規整的樣子。
老王頭巧妙地利用舊木料給歪斜的車輪做了校正,加固了松動的車架,還在平板上用幾塊相對完好的木板,搭起了一個簡易卻平整的操作臺。
林薇薇在一旁看得嘆為觀止,手下也更加賣力地遞工具、扶木頭。
老王頭雖然嘴上依舊挑剔刻薄,但偶爾也會在她做得不對時不耐煩地指點兩句,算是變相地傳授了些基礎的木工活計。
臨近傍晚時,那輛破板車竟然真的被修繕得煥然一新。
雖然它整體依舊簡陋,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看起來足夠結實,也基本滿足了林薇薇的需求。
老王頭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站起身,用下巴指了指那輛“新車”:“行了,就這樣吧!結實是夠結實了,能用多久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又從腰間一個舊布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二十幾個銅板,丟給林薇薇:
“喏,這幾天的工錢……不對,是你昨天沒死在我院子里的醫藥費!省著點花!趕緊滾蛋,別再來煩我老頭子!”
林薇薇看著手里那二十幾文沉甸甸的銅錢,又看了看眼前這輛凝聚了她所有希望的小車,鼻子一酸,眼眶又紅了。
她知道,這老頭子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軟。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王師傅,大恩不言謝!這份情,我林薇薇記下了!等我賺了錢,一定加倍報答您!”
“滾滾滾!誰稀罕你報答!”老王頭不耐煩地揮揮手,轉身去了他的寢臥。
半晌走出來,又丟給林薇薇一件雖然年份較長,但是干干凈凈的外套。
“我閨女的,你湊合著穿吧,穿著囚服,沒人買。”
說完,老王頭轉身又去了一個堆滿雜物的屋子,從里面拽出來一個臟兮兮的鐵鍋。
“給你用,鐵鍋買的話貴,反正放在那里也是放。”
林薇薇攥緊了一堆東西,她知道,這是老王頭以他別扭的方式,給了她最大的支持。
她小心翼翼地推起那輛對她而言意義非凡的小車——車輪滾動時依舊有些吱呀作響,但很穩當。
有了車,有了鍋,有了老王頭給的這二十幾文“醫藥費”,她的計劃終于可以正式啟動了!
她沒有立刻回破廟,而是推著空車,再次去了市場。
這一次,她的目標明確——購買開張所需的最基本物資。
在一個角落的雜貨攤,她用最少的錢,在一個陶器攤,挑了五個最便宜、碗沿還有些磕碰的粗陶碗。
然后是燃料,她買了些最廉價的木炭和引火用的干枯松針,要是重生在深山里就好了,這些東西就都是免費的了。
最后,她用僅剩的銅板又買了一小袋糙米,和一點點能提味的野菜干,一丟丟鹽巴。
當她推著載著全部家當的小車回到破廟時,天色已經擦黑。
破廟里的流浪者們不知道今晚去了哪里,一個都不在。
正好,林薇薇選了一個更靠近門口、相對通風的角落,開始搭建她的“移動廚房”。
她找來幾塊大小合適的石頭,壘成一個簡易的灶臺,將洗過的鐵鍋架在上面。
生火還是費了些功夫,濃煙嗆得她直流眼淚,但當火苗終于穩定地升起時,她才終于放心下來。
她仔細地清洗了鍋碗,然后開始熬煮明天打算售賣的糙米野菜粥。
米是糙米,菜是干菜,水是井水,唯一的調料只有鹽。
林薇薇知道,以她現代美食博主的標準來看,這鍋粥簡直就是難以下咽。
但在眼下,這是她唯一能負擔得起,也最有可能被接受的食物了。
她一邊小火慢熬,一邊在心里反復盤算著明天的每一個細節:
明天到底去哪里擺攤?怎么吆喝?可能會遇到什么人?
直到粥熬得粘稠,她才熄了火,用撿來的木板蓋好鍋,自己直接蜷縮在小車旁,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林薇薇就醒了。
她簡單洗漱后,重新點燃灶火,將鍋里的粥再次加熱,確保它是滾燙的。
然后,她深吸一口氣,將灶臺的火徹底熄滅,把鐵鍋、碗筷小心地固定在車上,推著這輛承載著她全部希望的小車,走出了破廟。
她記得昨天老王頭說過,城東靠近兵營操練場附近,早上會有不少出操或換防的士兵經過,她決定去那里碰碰運氣。
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她的木輪小車在石板路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格外清晰。
她選了一個不算太顯眼、但視野開闊的街角停下,將小車安置好,揭開鍋蓋,熱氣騰騰的粥香便彌漫開來。
她有些緊張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破舊但盡量保持干凈的衣服,清了清嗓子,吆喝起來。
“粥!熱騰騰的粥!”
她越喊越大聲。
陸陸續續開始有行人經過,聽見聲音后有人好奇地看她一眼,但更多的是目不斜視地匆匆走過。
偶爾有幾個早起玩耍、衣衫襤褸的孩子被熱氣吸引,圍著她的小車打轉,眼巴巴地望著鍋里的粥,但他們口袋里顯然一文錢也沒有。
林薇薇看著他們渴望的眼神,心一軟,用最小的碗給他們每人盛了淺淺一碗。
孩子們歡天喜地地接過去,蹲在路邊稀里呼嚕地喝著,算是給她這冷清的攤位增添了唯一一點“人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升起來了,街道也漸漸熱鬧起來。
確實有穿著號服的士兵成隊經過,但他們目不斜視,步伐整齊,根本沒人會為一個路邊不起眼的粥攤停留。
偶爾有零散的兵士或平民路過,也只是瞥一眼她和她的破車,便沒了興趣。
林薇薇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她預想過開張可能不會太順利,但沒想到會是這樣……門可羅雀。
是她的粥太差了嗎?還是她的身份讓人避之不及?又或者,是她選擇的位置不對?
一鍋粥,從滾燙變得溫熱,又漸漸趨于微涼。
這樣不行啊,這粥賣不完就白白浪費了。
這時,有兩個疲憊的士兵路過看見她的粥攤。
“賣的什么呀?”
“粥,我自己熬的糙米野菜粥,您看看。”林薇薇掀開鍋蓋。
“看起來不太好吃呀。”
林薇薇眼看著兩人要走,趕緊開口道:
“這粥您二位一人拿一碗吧,我的小攤剛開業,您幫我多宣傳宣傳就行。”
兩位士兵揮了揮手想拒絕,可林薇薇眼疾手快直接盛了兩碗粥遞給了他們。
他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石頭,你帶錢了沒?”略高的士兵問。
“額,好像沒有,大壯你帶了嗎?”
倆人尷尬地沖我笑了笑。
“沒事沒事,多幫我宣傳宣傳就行了,這粥不喝也會放壞的。”
兩人只好抱了抱拳,呼嚕呼嚕將碗里的粥一飲而盡。
“怎么樣,喝著還行嗎?”林薇薇期待地看著他們。
兩人對視一眼,擦了擦嘴,敷衍地說:“還行還行,我們先走了哈。”
林薇薇秒懂,就是不合口。
直到日上三竿,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她那鍋精心熬制的糙米野菜粥,除了分給孩子們和贈給兩個士兵的幾小碗,幾乎原封未動。
她今天的收入,是零。
而她昨天用那十幾文“巨款”買來的所有開業物資,就這樣白白消耗了大半。
林薇薇看著鍋里已經不再冒熱氣的粥,又看了看空蕩蕩的街道,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涌上心頭。原來,光有勇氣、決心和一輛破車,是遠遠不夠的。
她茫然地站在街角,寒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也吹得她心里一片冰涼。
這第一步,似乎就走得如此艱難。
接下來,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