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攤子,林薇薇沒有直接回破廟,而是推著車,先去了老王頭的小院。
她心里惦記著兩件事:一是感謝并支付老王頭的“報酬”,二是想看看能不能再討教些什么,或者至少,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
她到的時候,老王頭正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打磨著一塊木頭。
看到林薇薇推著空車回來,臉上還帶著未散盡的興奮紅暈,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哼了一聲,沒說話,但眼神里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
林薇薇將小車停好,快步走到老王頭面前,將那個沉甸甸的錢袋解了下來,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遞到他面前:
“王師傅,今天的湯……賣完了!這是今天賺的錢,您看看,這車子和您之前的幫助,我該付您多少工錢?”
老王頭停下手里的活計,瞥了一眼那鼓鼓囊囊的錢袋,又看了看林薇薇真誠而期待的臉龐,渾濁的眼睛里一亮。
他沉默了片刻,才粗聲粗氣地說道:
“哼,瞧你那點出息!賣了點湯水就樂成這樣!……行了,那破車本來就是廢品,我老頭子也就費了點功夫修補。你看著給個……三十文吧,就算是你這幾天打雜的工錢和修車的料錢了。”
三十文?林薇薇愣了一下。
這個價格,遠低于她的預期。
她知道,老王頭的手藝,加上那幾天的辛苦,絕不止這個價,他分明是在照顧她!
“王師傅,這太少了!”林薇薇連忙說道,“您幫了我這么大的忙,這車子現在就是我的命根子!三十文哪里夠……”
“夠不夠我老頭子說了算!”老王頭眼睛一瞪,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又變得不耐煩起來,“讓你給就給,哪那么多廢話!嫌少?嫌少你都拿走!”
林薇薇看著他這副“兇巴巴”的樣子,心里卻是一暖。
她知道再說下去,這老頭子怕是又要惱了。
她不再堅持,認真地從錢袋里數出三十文錢,鄭重地放在老王頭旁邊的石凳上。
然后,她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里面是她剛才收攤后,特意繞路去糧店用剛賺來的錢買的一小塊臘肉和一小袋相對好些的黍米。
雖然這些很貴,但她覺得值。
“王師傅,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她將油紙包也放在石凳上,“我知道您不稀罕,但這代表我的謝意。沒有您,就沒有我今天的生意。”
老王頭看著那包臘肉和黍米,愣住了。
他沒想到這丫頭竟然還給他買了東西。
他平日里一個人生活,極其簡樸,很久沒嘗過肉味了。
他喉結動了動,想說“我不要”,但看著林薇薇那雙真摯的眼睛,拒絕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最終,他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然后揮揮手:“行了行了!東西放下,趕緊走吧!別耽誤我干活!”
林薇薇見他收下,心中大石落地,臉上也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她沒有立刻走,再次開口:“王師傅,還有個事……想跟您打聽一下。”
“又什么事?麻煩!”老王頭皺眉。
“是這樣的,”林薇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現在……還住在城南那邊的破廟里。現在每天收攤都有點銅錢在身上,住在那里實在不安全,也……也太冷了。
我想問問,您知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那種很便宜、能遮風擋雨的小房子出租?我……我現在能付得起一點租金了。”
老王頭聽完,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在破廟住,還好那邊住的流浪者都不算壞……難怪上次暈倒時那么虛弱。
他心中那點殘存的惻隱之心又被觸動了。
他煩躁地抓了抓花白的頭發:
“你這丫頭,真是麻煩精!……我想想……哦,對了,隔壁巷子口住著的那個李寡婦,她男人前年沒了,留下的院子就她一個人住,旁邊好像有個堆柴火的小偏房,一直空著。
你去問問她?就說是我老王頭讓你去的。不過那婆娘也精明得很,租金你得自己跟她談!”
“真的?太好了!”林薇薇連忙再次道謝:“謝謝您王師傅!我這就去問問!”
她辭別了老王頭,按照他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隔壁巷子口的李寡婦家。
那是一個收拾得還算干凈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樹。
一位看起來五十多歲、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眼神銳利的老婦人正在院子里晾曬著什么。
林薇薇上前說明來意,并提了是老王頭介紹來的。
李寡婦打量了她一番,態度算不上熱情,但也并非不近人情。
聽說是老王頭介紹的,她點點頭,領著林薇薇去看了院子角落那間所謂的小偏房。
那是一間原本用來堆放柴火的耳房。
面積不過五六平米,只有一個小得幾乎不能通風的窗戶,連泥土地面,墻壁也有些斑駁。
但最重要的是,它有四面嚴實的墻壁,一個還算完整的屋頂,和一扇可以從里面插上的木門!
比起四處漏風、毫無隱私和安全可言的破廟與臟兮兮的街道,這里簡直夢中情屋!
“怎么樣?就這么個地方,”李寡婦抱著胳膊,說道,“你要是想租,一個月……嗯……八十文錢!先付后住,少一文都不行!”
八十文!
林薇薇心里計算了一下,這幾乎是她今天全部賺的一半還多!
但她知道,一個安全穩定的住所太重要了。
她咬了咬牙,點頭道:“行!李大娘,我租了!我現在就付您第一個月的租金!”
她將今天賺來的錢小心數出八十文,交給了李寡婦。
李寡婦點了點數目,臉上露出一絲滿意,態度也緩和了些:“那行,這屋子從今天起就歸你用了。不過說好了啊,你可不能在院子里亂生火,也別大半夜弄出太大動靜。”
“您放心,我一定注意!”林薇薇連聲保證。
交了租金,拿到了房間的“使用權”,林薇薇立刻開始行動。
她先是推著小車回到破廟,將自己那口鐵鍋、幾個破碗、剩下的糙米和鹽巴,以及那只撿來的破碗一股腦兒地搬到了這個屬于她的“新家”。
她本想告訴老瘸一聲,但老瘸這一幫人又不在破廟。
難不成“老瘸”是丐幫幫主?
林薇薇覺得自己腦洞有點大了。
當她帶著所有東西搬進這間狹小的房間。
在關上門,插上門閂的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歸屬感將她緊緊包圍。
她,有自己的房間啦!!!
林薇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數出來明日要進貨的十幾文錢,剩下的錢去市場上買東西。
林薇薇在市場再一次感受到了沒錢不行的痛苦。
夠她支配的可憐巴巴的錢只夠她買一個小水盆,一捆可以鋪在地上的干爽稻草,還有一盞小小的桐油燈和一小壺燈油,以及一塊顯干凈的米色布。
小水盆是用來洗臉擦身子的;
稻草是用來在地上鋪著當床墊的,因為買不起粗布棉被;
至于衣服,她就更買不起了,那塊布是她用來簡單裹在身上臨時做“衣服”的,至少看起來沒那么邋遢。
她迫不及待打水,渾身上下擦了個干凈。
她看著水盆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只覺得恍如隔世。
當月亮爬上桂花樹枝頭時,林薇薇點亮了那盞小小的油燈。
昏黃的燈光將她的小房間映照得溫暖而寧靜。
只有女孩子才懂得擁有一個永遠屬于自己的房間是多么的寶貴。
她躺在鋪著稻草“床”上和衣而睡,雖然還是沒有被子,但最起碼有家了。
有家,就會慢慢有一切。
她聽著外面呼嘯而過的風聲,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
雁門關的第一個夜晚,她在破廟里瑟瑟發抖;而些許天后,她就有了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
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這種通過自己雙手創造生活的成就感,讓她覺得,重生在這里,幫助原主找出真相,或許是宿命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