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大公子早就知道我偷東西的事了?那他為什么還幫我瞞過沈清荷?還是說他是剛剛才知道的?一連串的疑問,我承認我腦子不大夠用了。
“阿螢,你我和湛兒自小一起長大,對我們來說你就像妹妹一樣,妹妹有困難做哥哥的不會不管。”見我低頭不說話,大公子補充道,“我說過你不是壞孩子。”
鼻子一酸,眼淚伴著思緒一下就聚到了眼眶,謝云舟真的會戳人淚點。
我從小跟舅舅相依為命,記憶里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爹娘,只知道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沒了,舅舅一直視我如己出,什么好吃的都留給我,可是舅舅終歸要有自己的家庭。
我8歲那年,舅舅成親,我那個舅母嫌棄我是個女孩,干不了重活還多一張嘴,幾次三番想把我送走,是舅舅一直攔著。
每次我偷看他倆因為我吵架舅舅被罵得狗血淋頭都會被嚇哭,而他只會笑呵呵地拿出一塊兒飴糖塞我嘴里,邊給抹眼淚邊安慰我:“阿螢不哭,舅舅管阿螢,以后一定讓你嫁個如意郎君!”
可我經常看到他自己坐在樹上發愁憂思。
11歲那年的夏天,舅舅上山砍柴,不知怎么的從山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彼時舅母挺著大肚子哭著大罵我是喪門星,她再也不由舅舅作主,以三兩銀子的價格把我賣到了謝府,而現在我要贖身漲到了三十兩。
至于趙青山,不過是當時同村一起玩的小孩子,有時候舅舅不在家,舅母不給我吃飯,他的爹娘就會把我叫去吃飯,記憶里鐵匠家生鐵味混著臭汗味,趙母一邊給我夾野菜一邊叫我以后多來吃飯,想來也是擔心他們兒子以后娶不到媳婦兒。
細數我的18年,前半段有舅舅,后半段則是有大公子,也算是我不幸人生中的萬幸了。
“好了,不準掉眼淚!”大公子見我要哭,趕緊安慰我,“我最害怕女孩子掉眼淚了,你還沒吃飯,趕緊去吃點東西。”
他確實最害怕女孩子哭,沈清荷不知道用眼淚賺了他多少感情。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淚,答應著退了出來。
收拾了一些今晚的剩菜,我給自己夾了一個餅子吃,爬上廂房的屋頂,邊吃飯邊給自己制定著后面的計劃,就看見沈清荷坐在屋后的涼亭下,黑燈瞎火地一個人在抹眼淚。
你問我烏漆嘛黑的怎么知道是沈清荷?我聽出了聲音,這矯揉造作的抽泣聲只有她能發出來。肯定是又從二公子那里碰壁了。
這女人也真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有一個那么優秀的大公子還不夠,難不成還要把整個府里姓謝的男人都收了?此想法只是我的調侃,但倘若這時的我知道后來發生的事情,一定會拍拍自己的腦門子,夸自己一句先知!
我咬了一口餅子細細咀嚼著,就這么看著沈清荷自己在那抽泣,她并沒有發現我——任誰也不會想到府里的丫鬟大半夜會上房頂偷看主子哭。
不遠處的高墻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在踩著碎磚翻墻。看來趙青山坐不住了,直接找上了門。
也對,上一世我死后的第四天趙青山就迎娶了劉氏女,眼下還有三天就要成親了,他定然是特別著急用錢。
沈清荷還在沉浸在傷心里,并沒有聽到墻外異響,趙青山也沒發現我正在屋頂上看著他翻墻。
如果他們兩個碰面會發生什么?上一世他們根本就沒見過對方。
我這么想著,掂了掂手里剩的一口餅子,猛地朝趙青山剛露出來的腦門砸了過去。
“哎喲我!”趙青山一個轱轆掉進了墻內,這三丈高墻我估計摔得不輕,心里頓時痛快得不行,差點笑出聲來。
“誰?!”沈清荷被巨響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往墻根看。
趙青山立馬捂住嘴,嚇得大氣不敢喘一口,而沈清荷則就著月光慢慢往墻邊挪:“誰在那里?”
趙青山捂著嘴四下張望,想找一個脫身的地方,奈何大公子要求謝府的院墻每半年修繕一次,壓根連個狗洞都沒有。
我正期待著接下來的劇情走向,趙青山一下看到了屋頂上的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投來求助的目光,而我則趕緊裝作手足無措的樣子——他殊不知我才是他的催命符。
沈清荷已經挪到了五步之外,如果不是草叢的遮擋,估計這會趙青山已經暴露了,見沒有動靜,沈清荷就要往回走,我假裝慌亂實則趕緊補刀,摸起房瓦上的小石子偷偷扔進了草叢。
沈清荷大概嚇得神經緊張,聽到聲音頭都沒敢回,嗷的一嗓子,邁腳就要跑,一邊跑還一邊喊著救命。
趙青山也急了,生怕她把人喊來,沖出來就從背后抱住了沈清荷,順便緊緊捂住了她的嘴。
霍,光天化月的,這場面我都沒眼看。
眼看著沈清荷還在掙扎,嘴里還發出嗚嗚的聲音,而院外已經傳來了腳步聲,趙青山慌了,我見他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舉起時映著冷冷的月光,他這是要殺人滅口好趕緊跑路!
我手心都出汗了,又期待又害怕,說時遲那時快,趙青山手起刀落間一道白影橫飛出來,越過沈清荷結實一腳踹到了他的胸口,把他踹出去兩米遠,爬了半天也沒爬起來。
沈清荷人都嚇傻了,癱坐在地上,而白衣人則越過她走到了趙青山面前,劍鋒直指他鼻尖,緊接著一腳踏在他心口上。
我趕緊翻過屋頂往后藏了藏,生怕暴露了自己。
借著月光看過去,來人竟然是二公子。
緊接著大公子領著一群家仆也趕了過來。
大公子趕緊上前把沈清荷扶起來護到了身后,正欲上前詢問趙青山,卻被二公子攔住了,家仆們都抄著棍子等候吩咐,良久,見趙青山沒有辯解也沒有求饒,二公子松開腳轉身吩咐家仆:“綁起來送官吧。”
呵呵,半夜私闖民宅,綁架謝府小姐,還意圖殺人,趙青山這親估計短期成不了了,我心中竊喜,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不一會,趙青山就被綁得像個粽子,臨走前還看了一眼我剛才待過的屋頂。我斷定他現在不會出賣我——他還得靠我給他錢。
沈清荷看二公子的眼神復雜,隨后便被大公子牽著手走了。
院子里只剩二公子一個人,踱步到某處后便一動不動站在那里得有半柱香的時間,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腿彎了這么久都麻了,心想著他怎么還不走,他突然抬頭看了一眼我的方向。
我心里一驚,右腿脫力沒了支撐,骨碌碌滾下了屋頂。
而二公子也適時接住了我,仿佛計算好了距離和時間一樣。
早春的微風卷著檀香鉆拂過面龐,熏得我身子有些發軟,我趕緊起身脫離了二公子的臂彎,跳出去二丈遠。
“二……二公子……”我實在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眼下腦子已經和舌頭一起打結了,“奴婢……奴婢……”
“怎么樣阿螢?本公子剛才帥吧?”二公子臉上沒有半分質疑或者要問罪的樣子,反而得意地問我剛才他……帥不帥?
“公子力大無窮,若是換做旁人來接奴婢,怕是胳膊都要斷了。”我趕緊接話,盤算著怎么趕緊把這尊佛送走。
“我不是問這個,我說我的無影腳。”二公子說著還抬腳比劃了一下,“阿螢,剛才那個男人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