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門口,只見謝云湛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雖略顯狼狽,但依舊身姿挺拔,他的頭發有些凌亂,臉上還帶著未消散的疲憊。
“父親,此事與阿螢無關。” 謝云湛走進祠堂,聲音沉穩而有力。
謝珩皺了皺眉頭,看著自己這個平日里不羈的兒子,“你如今還來為這吃里扒外的丫頭說話?”
謝云湛扭頭看了我一眼:“父親,我親眼所見,那趙青山本就是個賊,他覬覦太真芙蓉玨已久。而且,阿螢為了不讓鐲子被搶走,還傷了自己。”
沈清荷一聽,急忙說道:“可那賊人怎能知道阿螢恰巧就在那時經過,而且還拿著太真芙蓉玨呢?”
謝云湛冷冷地看向沈清荷:“此賊人前幾日夜里翻墻進過謝府,今日又出現在謝府墻上,只能說明他對謝府關注已久,非常熟悉地形,一直在那邊蹲守也不一定。”
大公子也在一旁幫腔道:“父親,湛兒說的或許有幾分道理。阿螢在府里這么多年,一直本分,此次一定是個誤會。”
而中午我特意積攢的幾個人證,有幾個膽大的也開始為我說話:“老爺,中午奴婢見過阿螢,她絕對沒有與賊人勾結的可能。”
謝珩沉吟片刻,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自己還死咬著不放,倒是顯得還不如兩個孩子。
而且,太真芙蓉玨最終也完好無損地找回了,謝云湛也毫發無傷地回了謝府,雖然花了不少銀兩打點。
“罷了罷了,看在湛兒的面上,這 100 大板就改為 30 大板,留她在府里,下不為例。若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謝珩最終做出了決定。
沈清荷眼神驟然暗淡下來,但她也不敢再反駁謝珩的決定,只能暗自咬牙。
接下來的執行由沈清荷親自監督,下人們自然不敢放水,以至于30大板打得我皮開肉綻,只能緊緊咬著牙一聲不吭,之后便被抬回了房間。
一整個下午,身上的傷痛讓我連動一下都困難,和趙青山的記憶像流水一樣在我腦子里一遍遍地過,天色漸晚,我不知不覺竟睡著了,迷迷糊糊的我好像看到趙青山推門進來,拉起我的手就要帶我走。
第二天我是被前院的鑼鼓喧天吵醒的。
沈清荷正在前院風風光光地辦生辰宴,我甚至能隱約聽到遠處賓客們的喧囂聲,對比此刻自己的慘狀,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從昨天到現在,已經餓了好幾頓了,傷口也還在抽痛,我用盡全身力氣顫顫巍巍地爬下床,從床底抽出了一個跟床齊長的木盒。
木盒展開,里面的便是我引以為傲的玉雕,前世沈清荷據為己有的藝術品“日月同輝”,此刻它孤零零地躺在盒子里面,還沒有收尾,只因為當時沈清荷的一句“下人就是下人,怎能污了美玉”,它便被我塵封在了這簡陋的盒子里。
我輕輕撫摸著冰涼的玉石,拭去上面厚厚的灰塵,仿佛那就是我的命運。
正傷懷,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趕緊把盒子蓋上費力推回了床底。同一時間,門被推開,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而等我看清時,才發現站在陽光里的是二公子謝云湛。
“二公子?你怎么……”這個時候他不在前院參加宴席,怎么跑來了我這里?
“突然想起來了,來看看你,給。”謝云湛說著走到床邊,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展開赫然是一個雞腿。
我連客氣都沒客氣,實在是太餓了,接過來就開始啃。
“阿螢,我要走了。”謝云湛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笑了笑說道。
“啊?怎么這么快又要走?”我愣了一下,他這一走,府里又要開始死寂的日子了。
“害,事情辦完了,本公子在這憋悶得很,一定要出去透透氣。”謝云湛瞥了一眼窗外,“阿螢,你要不要跟我一塊走?”
空氣突然變得寂靜,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可以出府,而且還是謝云湛要帶我一起走。我太想出去看看了,去見見謝云湛口中的那些奇聞逸事,去看看舅舅過得好不好,去做一個自由的人。
可是我還要照顧大公子,還有我前世的仇沒有報,如果我就這么走了,會不會連累舅舅……
“二公子說笑了,奴婢還沒有足夠的銀子贖身,斷然是不能自己離開謝府的,況且大公子對奴婢很好……”我糾結了許久,終是拒絕了謝云湛的邀請——只要我還有一口氣,都不能忘了前世之辱。
“好吧,那你自己好好保重。”謝云湛說著起了身,“以后躲著點沈清荷。”
我攥著手里的油紙,怔怔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二公子這便走了嗎?”
“絳袖等了本公子一天了~”謝云湛后頭俏皮一笑,直接翻墻走了。
如此瀟灑風流,我竟有些羨慕,真希望下輩子我也能投胎到大戶人家做個浪子。
只可惜現在是我自己拒絕了自由,把自己困在執念的牢籠里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出去這深府大院。
約摸著過了兩個時辰,外面應該已經開席了,我盯著門外出神,整個人順勢躺了下來,手卻突然被一個硬硬的東西硌到了,給我疼得呲牙咧嘴。
“什么玩意!”我明明記得床上沒有任何東西,掀開被子一看,一個絲綢小包赫然躺在床邊,打開里面竟然是——太真芙蓉玨!!!!!
什么情況????太真芙蓉玨此刻不應該在前院競價嗎?怎么會跑到我床上?而且本來的一對現在只有一只,另一只去哪了??
一連串的疑問給我攻得腦子瞬間發燙,我非常確定它一開始不在這里,那就只能是二公子!
他故意栽贓我?沒理由啊!而且他剛剛的狀態完全不像演的,那他為什么要把這催命符偷偷放我這里……
我腦袋里一萬句罵人的話把謝家往上18代問候了一遍(除了大公子),隨后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不管他是什么目的,眼下玉鐲不見了,前院還沒有動靜,說明眾人還沒有發現,我趁著現在偷偷把這鐲子放回去,剩下的可就跟我沒關系了!
這么想著我急匆匆地揣著玉鐲就出來了,一路上跟做賊似的,生怕被人發現,可好巧不巧的,眼看著馬上就要到前院了,卻在回廊的拐角處跟沈清荷撞了個滿懷!
“哎喲!”沈清荷被撞得往后退了兩步,原本笑成花的臉瞬間垮了,看清是我以后,揚起巴掌就要打。
而容不得我反應,懷里的東西啪嗒掉到了地上,奶白色的鐲子砸在青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隨后在地面上晃了幾晃,才徹底靜下來。
……
此刻伴著前院的賓客喧囂,沈清荷跟我都懵了。
她想不通為什么太真芙蓉玨會出現在這里,而我則在計劃下輩子投到哪個府當公子哥比較好……
“你……”沈清荷的右手還僵在空中,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冷笑一聲,“你還真是變著花地找死。”
隨后尖利的嗓音劃破了前院的禮樂,“來人啊!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