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之下,洛鼎廉則顯得更為冷靜和理性。他的眼神復雜而深沉,望向柳月璃,語氣堅定而嚴肅:“只要你愿意繼續(xù)留在將軍府,我會確保你的生活無憂無慮。不過從此刻起,你不得再見謝無岐。”
柳月璃聽聞洛鼎廉如此堅決的話,心中一片凄涼。她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洛家的人,內(nèi)心充滿了無盡的委屈和不甘,淚水奪眶而出,哽咽著道:“你們……你們怎么可以如此冷酷無情,忘恩負義,就不怕被世人所唾棄嗎?”
洛昭寒的目光徑直落在欣喜若狂的謝無岐身上,冷嘲熱諷地道:“謝無岐既然對你如此情深意重,自然會光明正大地將你接入謝家,封你為正室,這難道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謝無岐聽了這話,立刻點頭向柳月璃許諾:“月璃,你就跟我走吧!”他接著說,“如果我們繼續(xù)留在洛府,只怕你我再無相見之日。何況今日之事過后,洛家定不會再有你的容身之所。”
他急切地表示,“我現(xiàn)在就帶你回謝家,立刻向父母表明我的心意,他們一定會理解我,同意我娶你為正妻!”
謝無岐的話充滿了誠摯和懇切,臉上甚至流露出了一絲懇求之色。
柳月璃指尖拂過謝無岐掌心薄繭。
“我們走。”謝無岐攥緊她的手,護甲在暮色中泛著冷光。他腰間懸著的玄鐵令牌晃了晃,上頭“謝”字烙痕深可見骨。
洛鼎廉手中茶盞裂開紋路。
“聘為妻奔為妾!”秦婉突然扯斷腕間珊瑚串,渾圓珠子滾過柳月璃繡鞋尖,“出了這個門,你便不再是洛家人!”
柳月璃腳步微滯,謝無岐立刻側(cè)身擋住秦婉視線。
“月璃與我,自是明媒正娶!”
洛昭寒忽然輕笑,指尖拂過案上虎賁刀。刀鞘上暗褐血漬映著殘陽,恍如當年柳副將斷后時的戰(zhàn)旗:“謝小將軍可知,西北軍每逢清明要在校場插柳?”
謝無岐喉結(jié)滾動。他當然記得父親說過,那是為祭奠柳副將折柳為槍的壯舉。
“因為那一千九百六十三位英魂,最年輕的才十四歲。”洛昭寒拔刀出鞘,寒光掠過柳月璃慘白的臉,“他們可都等著喝謝府的喜酒呢。”
柳月璃突然劇烈咳嗽,素帕掩口的手指纖白如紙。
謝無岐攬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攙扶著離開了撫遠將軍府。
“昭昭......”洛鼎廉忽然轉(zhuǎn)身,鎧甲鱗片碰撞出金戈之聲,“跟為父進來。”
正廳香爐騰起裊裊青煙,洛昭寒望著多寶閣上那尊殘缺的陶俑——正是柳月璃十歲那年打碎的。父親從未舍得扔,總說“月璃丫頭手巧,能補”。
“春喜是你故意派去搜物證的?”洛鼎廉指尖摩挲著陣亡名錄,朱砂批注已褪成暗紅。
洛昭寒跪地:“是。”
“仔細說說,你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
……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秦婉立在廊下,將謝家的傳家玉佩塞進春喜手中:“務(wù)必趕在謝無岐與柳月璃回府之前告訴謝將軍,他兒子太優(yōu)秀了,我們洛家配不上!”
“奴婢遵命!”春喜翻身上馬,蓑衣下露出半截軟甲——那是去歲洛昭寒親手為她打的。
廊下銅鈴被夜風吹得叮咚作響。
秦婉指尖撫過纏枝蓮紋窗欞,瞧著庭院里飄落的海棠花瓣,丹蔻在窗紗上掐出月牙痕。謝家那對父子,當真以為將軍府的姑娘是能隨意作踐的?
“娘親。”洛昭寒自月洞門轉(zhuǎn)出,石榴紅馬面裙掃過青磚。
她望著母親腰間新佩的螭龍玉佩——正是晌午從謝無岐身上扯下的謝家傳家寶,唇角漾起梨渦,“可要女兒陪您看戲?”
秦婉將玉佩穗子繞在指間把玩,“你爹總說我性子急,可他哪知有些人,須得立時打疼了才長記性。”她忽地收緊絲絳,玉佩磕在闌干上發(fā)出脆響。
暮色中,謝府朱漆大門越來越近,門環(huán)上饕餮紋正張著血盆大口。
春喜捧著黑漆描金匣子叩開謝府角門。
小丫鬟穿過九曲回廊時,正聽見花廳里傳來謝將軍爽朗的笑聲:“等昭寒過門,北境兵權(quán)豈不是我們謝家的囊中之物......”
“奴婢撫遠將軍府春喜,奉主母之命拜見。”清凌凌的嗓音驚破滿室歡愉。
謝將軍手中茶盞一晃,碧螺春潑濕了虎頭革帶。他打量著階下低眉順眼的丫鬟,這分明是昭寒的貼身侍女。
謝夫人捏緊佛珠,嵌寶護甲在檀木椅扶手上劃出細痕。她認得這丫頭,去歲臘八施粥時,就是這婢子當眾揭穿章姨娘克扣米糧。
“可是昭寒有口信?”謝將軍笑著打圓場,“聘禮單子還差兩抬珊瑚,明日就補齊了。”
春喜高舉漆匣過頭頂,匣中螭龍玉佩泛著幽光:“我家夫人說,貴府公子龍章鳳姿,洛家不敢高攀。”她故意頓了頓,“另有一言轉(zhuǎn)告夫人——貴府章姨娘托人往普濟寺捐的往生牌位,已著人撤了。”
“哐當!”謝夫人手中佛珠砸在青磚上,南紅瑪瑙迸濺如血。
她猛地起身,纏枝牡丹紋褙子掃翻案上茶具。那往生牌位供的是她夭折的幼子,章姨娘竟敢如此放肆!
謝將軍一腳踢翻酸枝木腳踏:“胡鬧!無岐此刻還在洛府向你家大姑娘提親!”
“謝公子半個時辰前便帶著柳姑娘回府了。”春喜抬眼看向謝夫人慘白的臉,“走的是西角門。”
窗外驚雷炸響,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
謝夫人突然揪住心口跌坐回椅中。
“勞煩姑娘......”謝將軍嗓音發(fā)顫地摸向漆匣,卻被春喜側(cè)身避開。
小丫鬟將玉佩重重擱在八仙桌上,黃楊木桌面頓時裂開細紋:“我家小姐讓捎句話——北境兒郎最重信諾,屆時既收了退婚書,還望貴府莫再糾纏才是。”
雨幕中,春喜撐開二十四骨油紙傘。
傘面繪著的紅梅映著她嘴角的冷笑,方才謝夫人聽到“往生牌位”時的神色,倒比戲臺上的變臉還精彩。
接下來,該輪到章姨娘接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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