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頭剁到“那團”,沒聲兒。全家都沒預料到會是這樣,所以盤古看了一下他們,他們也正看他,目光都是肯定和求望。盤古使勁點了一個頭,再次掄起斧頭劈了下去。
全家人圍著,一下看“那團”,一下看盤古,目光隨著斧頭移動。
漸漸的,盤古劈“那團”成了一個固定景象,他吸入霧氣,呼出霧氣,慢慢的吸入的越來越多,呼出的越來越濃。
女媧漸漸的離遠一點,手里不自覺的又開始纏繞霧絲,拿霧絲頭接在以前的霧毯上,隨手丟出,越編越遠;偶爾回頭看見盤古及他的劈;玉黃也開始再次外出,他看到,隨著盤古的吞吐,霧氣一下子向盤古嘴里跑去,一會呼出又推動周邊霧氣向外去;而且越往后,吸入呼出推動的擾動越來越遠,范圍越來越大。女書從一開始的氣呼呼到后來逐漸麻木,從站著到彎腰,再到后來坐下,眼睛掃了一下繞霧絲的女媧、一動不動的盯著斧頭起落看的宓羲,后來用手肘支著腿,隨著斧頭起落微抬頭微落頭,后來頭不動了,只有眼睛在動,再后來眼睛也不動了,最后一次眼皮隨著斧頭落下合上了。直到有一次斧頭劈下去發出了聲音。到不知道第幾次聲音出來傳入耳朵,女書睜開眼睛,先是回神適應一下,當眼睛隨著斧頭落下聲音響起,她一下子跳起來,興奮的湊過去看,看到宓羲依然保持著原樣,對聲音好像已經熟悉了,毫無反應;女媧也已回來,玉黃不知從哪里出現,幾乎與女書一起到。
女書看到,外面纏著的霧絲已經劈開,里面的更加緊密,斧頭砍上去,居然發出嘭的聲音,而且可以看見里面隨著斧頭落下,光亮增亮。
隨著過程延長,這一次的希望和表現與上次一樣,不同的是嘭嘭聲四下傳開。這次女書有了經驗,沒像上次那樣守著,而是開始四處跑玩,慢慢的她發現,每一次嘭聲傳來,似乎可以助她的跑和飛更省力。她跑去想告訴女媧他們,結果他們好像早早就知道了一樣,笑著看她,那意思是我早就知道了。女書有點小生氣,怎么什么都是自己最后一個知道、最后明白。于是走過去,搶盤古手里的斧頭,并示意盤古休息一會。盤古倒沒覺得累~這劈的動作他已經不知道做了多久多少次了;但他憐愛女書,于是就把斧頭遞給了她,退到一旁看她劈~也有擔心她發起瘋來胡亂劈碰到自己的意思。其他人在原地看著,心里與盤古一樣。
女書開始拿“那半團”出氣,嘭嘭嘭嘭的胡亂劈一陣,看沒什么效果,竟然掄起來轉圈;嚇得四人盯著斧頭躲。
她越轉越快,終于朝著“那團”的側邊劈去,這次不再是嘭的聲音,而是砰的一聲,她好奇的扔掉斧頭湊近去看,其他人互看一眼,也圍了過來,這次看見里面的光好像嚇到了,暗下去了。就在一家人湊近看的時候,突然又大起來,比之前還大,而且看得出在轉,外圍也有光尖,然后再縮回去,一會又大起來。
看了好久,大家習慣了,都各自一邊看一邊回去。盤古走了幾步,想起來斧頭,回去拿了又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回來舉起斧頭;看到宓羲還在盯著看,就用腳碰了一下。宓羲看了他一一眼,又看了“那團”一下,發覺再沒其它異常,就站起來退了幾步。
盤古再次劈起來,砰砰之聲傳出去,與之前的嘭嘭聲互相混合。這在女書聽起來比之前單調的嘭嘭聲好聽多了,于是追著這聲到處飛。發現兩種聲音混合隨遠近不同竟出現了好多種聲音。
女書飛回去告訴女媧,就帶拉上了呆子宓羲。幾人就這樣在混沌里到處聽這聲音了好久。路上還碰到影子一忽閃而過的玉黃好幾次。直到都聽膩了,女媧先回去了,宓羲依然保持呆子樣,并且畫的圈開始與聲音節拍混合。在女書看來,畫得越來越看不懂了~手勢越來越復雜。女書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腦袋里出了問題,有時候還敲敲他腦袋,宓羲卻不理會,早就習慣了。
而女媧也不管去多遠,手里一直不停的編啊編,有時候看哪里不一樣了就去弄,直到滿意為止~而且這種習慣行為越來越多。有時女書跑好幾趟回來她還在弄。開始女書還去看,見她反復在加或者減線,一直到滿意才起來,起來走一步還回頭看,感覺哪里不對又去弄。女書心里想:我的母哎,這么認真干嘛呢。后來后面幾個字都沒了,一看見女媧,就只有了兩個字:母啊!有一次實在忍不住,居然脫口而出:母啊。女媧聽見了,回頭看她的眼神,讓女書一下子感覺像吃到了什么東西一樣,渾身甜甜的。女書的眼神也一下子變得溫柔,女媧也感覺到了女書的那種感覺。
兩人就這樣不知道互望了多久,兩人都感覺那甜甜的感覺太多了,有點受不了。于是女媧給了女書一個相反的眼神,女書一下子回過神來,給女媧一個吐舌頭的表情,然后轉身就飛,一邊飛一邊還回頭吐舌頭,女媧看這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回頭準備弄自己的霧絲,但是覺得哪里不夠,回過頭朝女書飛去的方向~(女書也剛好回頭吐舌頭)呸了一下,然后渾身帶著很舒服的甜甜感覺坐下來繼續編霧毯。
她倆的這些動作剛好被嘀嘀哆哆的回來的宓羲看到,他又呆呆的看著,邊看邊比劃。其時玉黃也在頭上過,從她們的頭頂看到了這一幕,只是細微的表情他沒看到。
這之后,女書和女媧,玉黃,宓羲這樣的情況逐漸增多,而他們也逐漸學會了。就只是宓羲老是呆呆的看,回應一個后也還是盯著看;玉黃的表情則沒法描述,女書就覺得他好像不太在意這些,但是也沒發覺他反感。
盤古依然在劈。
女媧的霧毯越編越大,越編越厚,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多厚了。拿到的霧也是越容易編了,編出的霧線越來越粗。
當她還在仔細觀察縫補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聲以前沒聽見過的聲音~噌。她到處看,一忽神想起來是盤古劈那邊傳來的聲音。只有一聲。
她立即飄過去,感覺身子跟以前有點不一樣,飄起來覺得有點重,但還是飄起來了,落地的時候差點站不穩,還沒來得及要告訴前面驚訝的看著自己盤古,玉黃先到了,接著女書到了。就在女書咯咯咯咯連比帶劃描述剛才女媧的感覺的時候,宓羲也到了。一家子先比劃嗚嗚啊啊的交流剛才飛的感覺;盤古比劃自覺得斧頭重了。玉黃第一次發聲:墜;宓羲也發聲:重。女書看看他倆,看看盤古,轉向女媧:母……。盤古看著她,又看看女媧,眼睛里突然呈現奇異的光,激動的拉拉女書又拉拉女媧,先是學說母,之后嗚啦嗚啦的又跳又叫。
玉黃看著他們,沒啥表情,宓羲看著他們,手上畫個不停。
好久后,盤古漸漸靜下來一些,呆了一下一拍腦門,轉身指著“那團”處。全家這才想起為什么過來,一起圍上去,只見“那團”已經被盤古劈得小了許多許多,現在只有九個盤古高那么大,“九”是宓羲說的第二個字,邊說邊比劃盤古身材。全家詫異的看了他一下,接著女書、女媧都學著比劃,學著說九,邊比劃邊說邊點頭,玉黃似乎早知道,依然沒啥表情。
一家子圍著九盤古轉起來,只見里面已經充滿了光,外面是玉黃色,越往里面光越亮。女媧發現最里面的原來的蛋殼已經沒有了,看了盤古一眼,盤古知道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女書好奇的把手放上去,還沒碰到就啊的一聲把手縮了回來,指著“那團”說:“熱。”宓羲沒摸,卻說:“燙。”玉黃點點頭。
女媧看著這三個孩子,既驚訝又高興。
盤古也一樣。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拾起斧頭,比劃讓大家后退,自己再劈一劈。
等大家退后,他舉起斧頭盡力劈了下去。
又是一聲更大的噌聲傳來,“那團”突然劇烈抖動,接著是撕裂的聲音,剛才斧頭落下去的地方光射出,撕裂的聲音更大,光越來越多。全家驚恐的抱在一起,玉黃抱著他們卻反應不大,宓羲則緊緊盯著它。
突然“嘭”的一聲巨響,光強到眼睛睜不開,巨大的推力把他們與各種霧氣一起吹起來往外推。接著全家都覺得有各種各樣的東西打到身上。
盤古急忙掄起斧頭擋在他們身前。就算這樣,還是有許多東西突破進來。玉黃兩手掄起來去接那些看得見的東西。躲避中,女媧和女書看見玉黃好像有無數的手;看不出平時呆呆的羲此時兩手繞著他那些圈圈,一層層的擋住了玉黃漏進來的東西,并且他還有空把那些東西放到眼前看。
女媧和女書開始還緊緊抱在一起,看見這些心里逐漸平靜,女媧也去搶宓羲的東西看。女書在他們后面走來走去看,發現旁邊的光跑得比他們快,已經遠遠的飛得看不到頭。她看身后安全,飛起來去看,只見頭上腳下,左右兩旁,那些光跑得飛快。
她一時興起,加速去追,一直到后面的影子之外,光再次讓她覺得熱~啊不,是燙~走路嘀嘀哆哆的宓羲說的~想到宓羲被自己欺負的樣子,她咯咯的笑起來;當笑的咯咯聲出來的時候,她又想起玉黃被她咯咯追著跑的樣子,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突然耳邊傳來女媧的聲音:“女。”
她才回過神來。原來光忙想咯咯和滴滴了,速度早慢下來,他們都追上了。回頭甜甜的叫了一聲:“母。”
女媧這時已經雙手握滿了東西,叫她:“女,女。”女書“啊”的回了一聲,看著母。女媧眼睛指了指下面,女書往下看,不知道她啥意思。女媧急得用腳跺,女書還是不知道她啥意思。女媧比了一下自己的手,伸出去,女書想了一下,把手也伸出去;女媧用手敲她的手,女書以為她要看自己的手,把手展開,女媧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她手上,然后往回按。女書這回明白了,兩手握緊母給的東西。女媧立即把她拉到身后,蹲下身去扯腳下她編的霧毯。最上面一層霧絲粗,女媧雙手使勁扯,好不容易扯斷一根,遞給女書,卻發現她手沒法用,就把她腳抬起來一只,要她踩住;之后立即去扯另一根。
如此往復九次,拿著一根,再拿上女書兩腳下各四根,拉在女書退到扯開的位置,往上撕霧絲。
玉黃和宓羲都看見了,兩人明白了女媧的意思。玉黃百忙中碰了一下最前面的盤古,盤古偷瞄一眼也知道了。于是三人慢慢往后退到母女撐著的霧毯那里。宓羲先下去,玉黃接著;到盤古的時候,他抬高掄的位置,一點一點移動,感覺差不多了,一下子鉆進去。玉黃和宓羲幾乎同時把霧毯一扯一抖,全家都進去了,只聽耳邊各種各樣的聲音不停。
盤古怕一層霧毯抵不住,于是繼續往下扯撕。
這時候他才發現,女媧的霧毯有多深~就算沒扯到底,光他扯的都不記得幾層了。當覺得全家都安全了他才停下。
回頭看時,女書興奮的擺完玩手里的東西;女媧在旁邊一起看著;宓羲又恢復了呆呆盯的樣子;玉黃則看著外面的光遠去,好像這些他都沒興趣。
此時盤古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累。他用斧頭把抵住霧毯,頭靠在斧頭上,看他們玩。不知不覺眼皮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