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止女本來不想再商量了，可他們非湊上來不可。
“媽，我看你和老四去還是不合適。”楊滿金道：“你們女人家家的，去著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我跟你爸還有啥不方便，孩子我們都生了五個！”
“我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你和老四被人騙嘛。”楊滿銀道。
被你騙吧？宋止女用筷子戳著碗里的咸菜拌豆腐。
她心里也明白，他們都爭著去，一來想跟著去省城看熱鬧，二來還是想著那八百塊。
不要臉的不孝子。
宋止女放下碗筷，“行了，我和秀兒去就行。秀兒細心，我還算能干，一去一回的不用你們操心。”
“我們也是想盡孝啊。”趙子生嘿嘿道。
“別說，大姑爺這話說得在理。這樣的，你們五個，玉秀上工玉葉還小就不算了，剩下的一人拿一百塊錢給我，當住宿費和吃飯錢！”
“啥！”李春兒驚掉了下巴，“你手里不是有八百塊了。”
“那是瞧病的錢。省城的大醫(yī)院咱又沒去過。誰知道八百夠不夠。要是不夠我找人捎信兒回來，你們還得湊。”
幾個子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出聲了。
“咋的？剛才不是要盡孝嗎？”宋止女覺得好笑，“一提錢不肯孝了？”
“媽，我沒錢啊，我連個工作都沒有。” 楊滿銀裹了裹身上的綠大衣，哼唧道。
“你沒錢沒事，先前不是說娶媳婦要五百嗎，就從這里扣，以后娶媳婦的錢自己掙，掙不來就當寡漢。”
“還有你倆。”宋止女叫楊滿金和楊玉鳳，“你倆家都成家了，男人也有工作，麻溜拿錢。”
“媽......”楊玉鳳的語調山路十八彎。
李春兒立在門框上甩臉子，“我家還養(yǎng)著老楊家的大孫子呢，我家沒錢！”
“行，都不想拿是吧，你爸工作接班的事，你們兩家誰也那就別考慮了！”
一聽這話，他們兩家就蔫吧了。
那可是正式工呢，一個月工錢四十塊哩，多少錢做夢都想干上呢。
這一對比，這一百塊算個啥。
“媽，我們出，我們出。”趙子一生第一個服軟。
楊滿金緊接著，“還有我。”
一頓飯吃完散了，楊滿金和楊玉鳳兩口子都分別干起架來了。畢竟這這一通折騰，是雞毛沒撈著，還倒搭一百塊。
宋止女歲數(shù)雖說不年輕了，耳朵也還靈敏的很，他們干仗聲她聽得一清二楚。
但她只當沒聽見，翻箱倒柜的正收拾去省城的衣裳。
楊躍進怎么想怎么好笑，“他媽，你說你咋想的，還真有招兒。”
“他們送上門，不要白不要。”宋止女有自己的心思。
萬一說瞧病花不了那么些錢，她還可以攢下來做不少事呢。
這馬上土改了，以后生產隊也沒了，她可以買些秧苗，種些名貴藥材換錢，或是做生意，總歸都是賺錢的門道。
什么養(yǎng)兒防老，都是狗屁。
只有自己手里頭有錢，才是真防老呢！
“媽，我能進來嗎？”外頭響起了楊玉秀的聲兒。
宋止女忙起身，“二閨女，進來進來。”
楊玉秀性子悶，不愛講話，但她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錢，有五塊的一塊的，還有一毛的兩分的，厚厚一沓子。
“大姐和大哥都拿了錢，我想我也應該拿。”楊玉秀拿著也挺舍不得的，畢竟這些錢都是她一毛毛攢的，就想以后萬一還能上學當學費。
可親爹都這樣了，還管什么學費呢。
宋止女看得心里堵得慌，這二閨女就是太懂事了。
“秀兒，媽有錢，不用你拿。”
“你拿著吧，我也親生的閨女，我得盡份孝心。”楊玉秀把錢一推人就走了。
“老楊啊，我對不起秀兒。”
楊躍進嘆氣，“你才知道啊，咱家就屬秀兒最孝順了。”
聽了這話，宋止女的眼淚滾出來了。
她吧嗒吧嗒一哭，給楊躍進整挺著急，“你哭啥，你說多好的孩子，唉，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心里直突突。”
可宋止女根本止不住，趴在楊躍進肩頭大哭一場，似要把上輩子的悔恨和心酸全部哭出來。
等她哭夠了，楊躍進拿了小手絹給她擦眼淚，“得得，哭出來就好了，以后咱們對秀兒好。”
“嗯。”宋止女重重的點頭，“秀兒這個錢我不要，我給她準備大事用。”
最窄的西廂房里頭，楊玉秀和楊玉葉住一間屋。
楊玉葉在復習作業(yè)，楊玉秀照著一張省城地圖瞧了又瞧，還用筆畫在紙上，標了好幾個大醫(yī)院的位置。
“行了，二姐你看夠了吧。”楊玉葉都煩了，“這些事到那再打聽也一樣。”
“先提前看看嘛。”楊玉秀耐心又溫柔，“我不會把地圖弄壞的，就看一晚，明天你就還給老師。”
“哼，就顯得你，剛才那一百塊你也給你媽了。”
“也是你媽。”
“我才沒有那樣的媽呢。”楊玉葉很討厭宋止女，“當媽偏心的很，人又糊涂，誰會說些好聽話就信誰的。
這些年來，咱爸賺的錢都被她散給那些白眼狼了。咱爸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玉葉，你別說那么難聽，媽也有好的地方。”
“哪兒好？說兩句好聽的你就信了。”
“媽這回帶我去省城呢。”
“那是看你傻，好控制。把你當免費的勞力。”楊玉葉白眼恨不得翻上天，“要是她能供你上大學那才叫好呢。”
楊玉秀咬了下嘴唇，心里酸澀無比，讀書可是她這輩子最喜歡的事情。
可是，自家條件擺在這里，她也不想全怪她媽。同齡人里不念書的也不少。
“蠢吧。反正我是要讀的，我一定讀出去，上大學，以后有本事了再也不回來！就算你媽跪地上求我都不回來！”
楊玉葉三下五除二收拾了書包，人就睡覺了。
楊玉秀起身幫她把被子壓好，又去廚房燒了熱水，灌進兩個透明的輸液瓶，一個自己抱著，一個塞進妹妹的被窩。
第二天一家人把宋止女三人送到了火車站。
趙子生一臉假笑叮囑著，“媽，路上加小心，別把錢掉了。還有秀兒，照顧好爸媽。”
“我知道，你們走吧。”宋止女懶得應付這幫討債鬼。
眼見他們走了，她彎了腰在楊躍進身前，“秀兒搭把手，我背你爸進去。”
“媽你行嗎，我爸一百四十多斤呢。”
“行不行的你看看就知道了。”宋止女讓楊躍進伏在自己身上，雙手托著他的腿，身子一起就站起來了。
近一百五十斤的重量，在她身上輕輕松松，跟二三十斤沒啥區(qū)別。
沒錯了，宋止女早也發(fā)現(xiàn)了，重生后自己成了個大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