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黑色紅旗轎車平穩(wěn)駛過長安街。
車內(nèi),李老靠在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節(jié)奏沉穩(wěn),像是無聲的倒計時。
車駛過信華門,哨兵持槍肅立。
趙峰深吸一口氣:"李老,半導(dǎo)體產(chǎn)業(yè)..."
坐在副駕駛的劉秘書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趙峰,欲言又止。
終于,他忍不住開口:
"先不說半導(dǎo)體。"
"趙組長,這次任命……其實并不符合流程。"
"你知道這次任命,李老頂了多大壓力嗎?"他拍了拍前排座椅扶手,"二十七歲的督導(dǎo)組副組長,建國以來頭一遭。"
李老依舊閉著眼,神色淡然,仿佛沒聽見。
劉秘書繼續(xù)道:"組織部那邊,三份反對意見書,都說這是'破壞干部選拔制度'。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
"李老……為此親自去了一趟。"
趙峰目光微動,看向李老。
老人依舊閉目,嘴角卻微微揚起一絲弧度,淡淡道:"小劉,話多了。"
劉秘書立刻噤聲。
車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引擎的低鳴。
過了片刻,李老才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如水,看向窗外掠過的天安門城樓。
"小趙啊,"他語氣隨意,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氣,"漢東那邊,有個案子,叫趙瑞龍。"
趙峰心頭一緊,但面上不動聲色。
劉秘書適時遞上一份文件,低聲道:
"趙組長的弟弟,打傷了人,現(xiàn)在被拘留。"
文件上的照片里,趙瑞龍囂張地比著中指。
趙峰盯著那個與自己有些許相似的年輕人,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李老依舊看著窗外,語氣輕描淡寫:
"這事,你怎么看?"
"依法處理。"趙峰的聲音很輕,卻像刀鋒劃過,"漢東改革不能從第一塊磚就開始歪。"
李老眼中精光一閃:"說具體。"
"三點。"趙峰豎起手指,"第一,建議異地審理,避開漢東政法系統(tǒng);第二,傷情鑒定全程錄像;第三..."他頓了頓,"我會親自去拘留所見趙瑞龍。"
“我會鏟除所有一切,阻礙人民利益的發(fā)展因素。”
車窗外的陽光突然刺破晨霧,照在老人手中的文件上。
趙峰直視前方,語氣平靜:
"漢東的改革,不會因為一顆石子就停下。"
"知道為什么選你嗎?"李老突然笑了,"就沖這份'大義滅親'的魄力。"他合上文件。
"但記住,真正的考驗才剛開始。"
劉秘書卻忍不住補充:"趙組長,這事……其實很棘手。漢東的政治環(huán)境很是復(fù)雜。
要依法處理一個簡單的趙瑞龍當(dāng)然很簡單,但如果你的背后沒有真正能夠依托你的力量,恐怕你在漢東是寸步難行。
這也是李老深思熟慮之后選擇你的原因。
京州市長趙立春。雖然大刀闊斧了一些,不過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改革猛將。
李老的意思是,你要妥善的處理這段關(guān)系。
如果趙立春是一匹脫韁的野馬,那你就要做降服烈馬的勇士,你這位父親啊,站在權(quán)力的邊緣,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劍,用不好——”
李老淡淡瞥了他一眼,劉秘書立刻閉嘴。
趙峰微微一愣,回頭頗為感激的看了一眼劉秘書。
這是很重要的提點了。
看來之后有機(jī)會要和這個劉秘書多走動走動。
作為一名穿越者,本身對原著里的趙立春就沒有多少感情,趙峰自然不會對原著中那個臭名昭著的趙立春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原本只是以為李老的談起,只是試探自己對趙立春的態(tài)度。
但李老的政治智慧卻實實在在的要深厚一些。
改革的困難拉攏人心的事兒,竟然已經(jīng)也替趙峰想到了。
確實在1991年這個檔口,趙立春只是市長,而趙瑞龍還也沒有發(fā)展到那么無法無天肆意妄為的地步,兩人也都勉強(qiáng)算遵紀(jì)守法的紅線之內(nèi)。
而趙峰要進(jìn)行改革,手底下無人可用卻實在不行。
所以李老的態(tài)度是讓趙峰收服趙立春,而不是徹底鏟除。
經(jīng)過劉秘書這么簡單的一句話,趙峰立刻便明白。‘
官場上連自己父親兄弟都能毫不留情處置掉的,無疑會喪失大部分的盟友。
畢竟是人都有私心,大家誰不怕,你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把自己處理掉。
明朝的皇帝就是個最重要的例子。
朱元璋如此狠烈的手段懲治貪官污吏,結(jié)果整個接連能培養(yǎng)出震驚朝野的大貪官。
上位者和執(zhí)行者互相為敵。
受害的無疑還是老百姓。
怎么做好這個上位者是很深的政治智慧。
同理,如果趙峰手段太狠,無疑是站在整個漢東官場的對立面。
日后的工作就不好展開了。
“我會處理好的,李老。”
光是這第一件事情,確實就很考驗趙峰的能力了。
有一句話說得好,改革最重要的并不是改革本身,而是由改革牽扯出來一系列的人情關(guān)系。
愚蠢者被關(guān)系綁架,祁同偉便是其中之一。
智慧者駕馭關(guān)系,趙峰要做的自然就是后者。
車內(nèi)再次安靜。
過了良久,李老才緩緩開口:"小趙,漢東的天,該變一變了。"
他語氣隨意,卻字字千鈞。
"至于那顆石子……"他頓了頓,目光深邃,"碾碎了,就是鋪路的砂。"
"最壞的可能性就是碾不碎被絆倒,那么不只是你,連我這個糟老頭子都要跟著摔一個大跟頭啊。"
趙峰點頭:"明白。"
李老不再多言,重新閉上眼,仿佛剛才的對話只是隨口一提。
劉秘書透過后視鏡,深深看了趙峰一眼,眼中帶著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車窗外,晨光終于刺破濃霧,灑在長安街上。
而李老最后那句話,像是一柄懸在頭頂?shù)膭Α?/p>
"記住,整個京城,都在看著。"
“不只是盯著,你還在盯著我。”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不止要贏,還要贏得漂亮。”
晨霧中的行政大樓前,紅旗轎車緩緩?fù)7€(wěn)。
鐘正國整理著藏青色文山裝的領(lǐng)口。
這位五十三歲的封疆大吏特意提前半小時到場,連皮鞋都換上了新打的鞋油。
"李老的車到了。"秘書小聲提醒。
鐘正國抬手?jǐn)r住要上前的警衛(wèi),親自走向車門。
這個動作他演練過多次——既要展現(xiàn)恭敬,又不能失封疆大吏的體面。
右手搭上車門把手的瞬間,他甚至在心中默數(shù)了開門的節(jié)奏。
車門打開的剎那,鐘正國精心準(zhǔn)備的微笑突然凝固。
副駕駛座走下來的年輕人讓他瞳孔驟縮——怎么是趙峰。
深灰色西裝下的身軀挺拔如青松,領(lǐng)帶上別著的黨徽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鐘書記。"趙峰微微頷首,很是意氣風(fēng)發(fā)。
鐘正國搭在車門上的手背青筋隱現(xiàn)。
五十三年的人生閱歷在此刻化作荒謬感涌上喉頭——他堂堂省委書記,竟像個門童般給個年輕人開門?
這個念頭像根魚刺卡在喉間,吐不出咽不下。
"正國啊。"李老的聲音從另一側(cè)傳來,"這就是我昨天晚上在電話里跟你說的督導(dǎo)組趙副組長。"
鐘正國聽見自己頸椎發(fā)出輕微的咔響。
昨夜電話里李老說的"配個得力助手",竟是指這個剛回國的年輕人?
越想越覺得心中不舒服,鐘正國硬著頭皮。
"歡迎趙組長。"
鐘正國聽見自己聲音像隔了層毛玻璃。
昨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時設(shè)想的各種政治布局,此刻都成了笑話。
他原以為梁群峰會是最好的人選,這樣兩個人也算是搭檔,漢東的政治局面完全就在他的掌控當(dāng)中了。
李老踱步到兩人之間,文山裝下擺掃過臺階上未干的露水:"正國看過趙峰同志的改革方案了吧?"
"看了三遍。"
鐘正國喉結(jié)滾動,想起那份令他夜不能寐的報告。
那些關(guān)于科技特區(qū)的構(gòu)想,那些打破常規(guī)的用人思路,竟都出自眼前這個年輕人?
可那手段之狠,手段之強(qiáng),鐘正國完全以為是李老親自制定的。
晨霧突然被陽光刺破,鐘正國瞇起眼睛。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精心在上任之前維護(hù)的漢東政治生態(tài),恐怕要迎來一場颶風(fēng)。
不是博弈,而是......重塑。
"走吧,都進(jìn)去說話。"
李老率先邁步,“簡單吃個午飯,座談會交流一下。”
“就當(dāng)是為你們二位去往漢東送行。”
“大的干吧,莫愁前路無知己。”
“功成之時,天下誰人不識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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