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雨嵐如愿嫁給心上人的第一年,他就破產了。
結婚三年,她日夜不休地兼職,只是為了給嚴云深過一個好生日,一天三十塊的跑龍套她都搶破頭。
嚴云深生日這天,快四十度的高溫下,寧雨嵐穿著厚重的古裝戲服戴著不透氣的面具,汗水順著她的鬢角不斷滑落。
這是她這周接的第五個替身工作,全部都是最苦最累的武打戲。
“替身演員!過來一下!”
副導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來了!”寧雨嵐趕緊站起身,拍了拍沾滿灰塵的裙擺走過去。
副導演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指著遮陽傘下的兩人說。
“季老師說想吃山腳那家甜品店的提拉米蘇,現在去,別耽誤時間。”
寧雨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卻在看清后瞬間呆住了。
遮陽傘下,嚴云深正俯身溫柔地替身邊的女人驅散炎熱,那溫柔的神情是她三年來從未得到過的。
他穿著寧雨嵐從未見過的定制西裝,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季淑禾慵懶地靠在他肩上休息著。
寧雨嵐的呼吸凝固了。
她下意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不是夢。
那個口口聲聲說破產、為了娶她還與家人斷交的丈夫,此刻正溫柔地為另一個女人擦去額角的汗珠。
見她愣住,副導演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傻站著干什么?耽誤拍攝進度你賠得起嗎!”
她上前死死拉住副導演,聲音發顫:“嚴云深不是被破產了嗎?”
“你開什么玩笑,破產?嚴總可是我們的幕后股東!今天能讓你見一眼都是你的福氣。”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嚴云深。
可他正低頭與她耳語什么,嘴角帶著她從未見過的笑意。
“對了。”季淑禾甜美的聲音響起,“還有城東家的馬卡龍,聽說這兩家店離得遠,真是麻煩你了。”
嚴云深終于看向寧雨嵐,語氣冰冷:“還愣著干什么?”
寧雨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可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
“云深你不要對她這么兇呀!”季淑禾輕輕拍了下他佯裝埋冤。
嚴云深的眼神頓時柔和下來,“可是我說過我的溫柔只會給你一人。”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殘忍地插入她的心臟。
她突然意識到,這三年來的所有犧牲,每天打三份工,睡四個小時,吃最便宜的泡面,全都是個笑話。
看著兩人甜蜜的互動,寧雨嵐站在烈日里,面具下的眼淚無聲滾落。
她真蠢,蠢到整整三年沒有絲毫懷疑過他分毫。
那時寧雨嵐只是一個剛考上北電的鄉下學生,就連帆布鞋還沾著家鄉的泥點子。
北電開學典禮上,她看著嚴云深作為學生代表站在追光燈下。
他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念詩時喉結的弧度像座小小的山丘。
“我們終將在頂峰相見”,他念完最后一句,目光越過黑壓壓的人群落在季淑禾身上。
而坐在季淑禾旁邊的寧雨嵐卻被這一眼勾走了心。
但丑小鴨深知配不上王子,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將溫柔全給了季淑禾。
嚴云深總是溫柔地注視著季淑禾,而季淑禾則會嬌嗔地拍他的手臂,兩人之間的氛圍親密得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其他人隔絕在外。
后來他們吵架次數頻繁,最后季淑禾賭氣接了國外的合同出了國并說再也不會喜歡他了。
那晚他喝得不成樣子倒在路邊被寧雨嵐發現帶到酒店照顧,準備走時卻被他一把摁在床上。
她本想掙扎,卻被他一句接著一句的不要走鬼迷心竅地留了下來。
兩人度過荒唐的一夜醒來后,嚴云深看著她只說了句他會負責的。
于是嚴云深不顧家里的反對堅持與她結了婚。
可在結婚的第一天,他就說公司“破產”了,家里也和他斷絕關系。
寧雨嵐也不圖他什么,于是心甘情愿地陪著他過著沒錢的苦日子,她每天拼命賺錢,省吃儉用,生怕他受一點委屈。
他總說再等等,等他重新站起來……可原來,他根本沒有破產,他的世界也從來沒有過她的位置。
她機械地走出片場,熱浪撲面而來,這里到山腳來回至少十公里,劇組又不肯派車給她這個小替身,她只能徒步走近路。
山路上碎石遍布,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倒受傷。
等她買完全部甜品的時候,時間已是下午三點,她必須在劇組收工前趕回去。
回程的山路更加艱難,她的體力幾乎耗盡,眼前一陣陣發黑。
就在距離片場還有一公里時,寧雨嵐踩到了一塊松動的石頭。
她整個人向前栽去,順著陡坡滾了下去。
右腿傳來尖銳的疼痛,手中的甜品盒被壓扁,奶油和蛋糕糊了一身。
她試圖站起來,卻疼得倒抽冷氣。
手機摔在遠處,屏幕碎了,但還亮著。
她拖著傷腿爬過去,卻發現這里根本沒有信號。
“有人嗎?救命!”她的呼喊聲在山谷里回蕩,無人回應。
她只好咬著牙,一瘸一拐地繼續往山上走。
寧雨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終于看到了片場的燈光。
她幾乎要哭出來,加快了腳步。
然而,當她踉踉蹌蹌地沖進片場時,卻發現這里早就空無一人。
寧雨嵐癱坐在地上,膝蓋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她強忍著痛包扎好傷口后一瘸一拐地走了三個多小時下山打車去醫院。
來到醫院,路過的人都用一種驚訝的目光看著她。
這時手機屏幕上跳出一條新聞推送:《影后季淑禾在某個深夜與神秘富豪同返酒店,戀情實錘?》
配圖是嚴云深笑著摟著季淑禾的腰走進酒店大堂,雖然很模糊,但她認得出來。
她看著那個笑容愣了好久,直到一個小孩遞給她一張紙巾關心道,“姐姐你沒事吧。”
她接過紙巾,淚水終于決堤而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通電話將她拉回現實,她忍著哭腔接聽。
“雨嵐,國外影司只有最后一個內推名額了,你真的要留在國內嗎?”
聽到魏導演可惜的嘆氣聲,寧雨嵐清醒過來。
因為她常年跑龍套又盡心盡力對待每一個角色,付出的努力被魏導看到覺得她很有潛力,私下問她有沒有興趣去他們在國外的公司秘密培訓。
可她為了能留在嚴云深身邊多次婉拒,可如今,她沒有必要再為了他留下了。
她看著自己狼狽的模樣搖搖頭,聲音堅定道。
“魏導,我想好了,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