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剛爬過崖壁,沙地上的城磚就被曬得發燙,民夫們光腳踩在上面,吸著冷氣搬磚,
肩頭的布墊被磨得發亮。賈珩穿著粗布短打,褲腳卷到膝蓋,扛著一摞城磚從窯廠過來,
五十斤的磚壓得他脖頸青筋直跳,后背的汗把短打浸成了深灰色。“珩哥兒!我來!
”張鐵柱甩著夯杵跑過來,大棒往地上一戳就要接磚。他剛從馬面地基回來,臉上沾著夯土,
“您是副千戶,哪能跟咱們似的扛磚?”賈珩搖頭,磚摞在肩頭穩得像生了根:“咱當兵的,
啥活都得干——馬面的地基要夯,甕城的磚也要搬。”他踢了踢腳邊的磚,
“這磚是南山窯燒的,每塊二十斤,得碼齊了,墻才砌得直。”民夫們停下手里的活,
蹲在磚堆旁擦汗。老民夫劉三柱瞇眼瞧著賈珩的背影,磚摞在他肩頭顫了顫,
卻沒掉一塊:“這副千戶,比咱民夫頭還能扛!”二牛啃著饃笑:“三柱伯,
您瞧他那腰板——比張大哥的夯杵還直!”賈珩聽見了,把磚摞往地上一放,震得沙土亂飛。
他抹了把汗,指節敲著城磚:“民夫兄弟,咱筑的不是磚,是命——韃子來了,
這墻得替咱擋刀!”他指了指遠處的崖壁,“前兩任筑堡的官,把民夫當騾子使,墻沒筑成,
人倒喂了狼。咱今兒個扛的每塊磚,都是給自個兒壘的棺材板——壘結實了,
棺材板就能變護心甲!”民夫們沉默了。劉三柱摸了摸磚,
磚面還留著賈珩肩頭的汗印:“百戶大人說的對——上回那官克扣糧米,民夫夜里跑了一半,
韃子摸進來,刀都不用,拿火把燒工棚。咱這兒,糧米管飽,官兒帶頭扛磚——這墻,
能擋刀!”二牛把饃往懷里一揣,抄起兩塊磚:“三柱伯,咱扛!扛得越多,墻越結實!
”他沖賈珩喊:“百戶大人,您歇會兒——我扛!”劉三柱跟著站起來,
磚摞往肩頭一壓:“臭小子,跟我比?我扛了四十年磚,你還差得遠!”民夫們哄笑,
紛紛抄起磚摞。張鐵柱撓著后腦勺笑:“珩哥兒,您這張嘴,比我那大棒還管用!
”賈珩彎腰扛起磚,沖他擠眼:“大棒能砸韃子,這張嘴能砸人心——哪個管用?
”工地上的號子聲突然響了起來。二牛扯著嗓子喊:“扛磚!”民夫們應:“筑墻!
”劉三柱接:“擋韃子!”聲音撞在崖壁上,驚飛了幾只沙雀。賈珩扛著磚摞走在最前頭,
磚面曬得發燙,卻沒他心里熱乎——這些民夫,昨日還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今日卻能喊著號子跟他并肩扛磚。“百戶大人,您看!”二牛跑過來,
磚摞在他肩頭晃得厲害,“我能扛八塊!比三柱伯還多!”劉三柱追上來,
磚摞壓得他直喘:“臭小子,八塊?我扛十塊!”賈珩笑:“三柱伯,
您悠著點——別閃了腰!”晌午歇工,工棚飄起了玉米餅的香。賈珩蹲在磚堆旁,啃著餅,
餅里摻了把鹽,咸得人直咽口水。劉三柱湊過來,磚灰沾了一臉:“百戶大人,
您說這墻能擋韃子的馬刀?”賈珩點頭:“能!墻里摻了竹筋、石灰,
硬得能砸出火星子——韃子的刀砍上來,得崩刃!”二牛蹲在旁邊,
掰著餅:“那韃子的馬撞上來呢?”賈珩指了指護城河的地基:“河挖一丈五,寬兩丈,
馬跳不過去——就算跳過來,河里插滿竹簽子,扎他馬蹄!”民夫們哄笑,
劉三柱拍賈珩的肩:“百戶大人,您這腦子,比書里的諸葛亮還靈!
”賈珩笑:“諸葛亮沒見過韃子的馬——這是跟他們學的。”日頭偏西時,磚堆矮了半截。
賈珩抹了把汗,肩頭的布墊磨破了,露出紅紅的印子。張鐵柱遞過水壺:“珩哥兒,
喝口——周大柱媳婦熬了綠豆湯,解暑!”賈珩灌了一口,綠豆的甜混著汗的咸,
在嘴里化開。“百戶大人!”二牛跑過來,手里攥著塊磚,“這磚上有我的手印!
”賈珩接過來,磚面的指印還沒干,“好!等墻筑成了,我讓人刻塊碑——把您的手印,
三柱伯的手印,都刻上!”二牛眼睛亮了:“真的?那我要刻在最上頭!”民夫們哄笑,
劉三柱敲他的頭:“臭小子,刻在最上頭招風——刻在中間,結實!”賈珩望著民夫們,
突然覺得心里發燙。這不是感動,是踏實——是民夫們的笑,是磚摞的實,是鎮北堡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