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份的一天凌晨5點多鐘,指揮中心發出指令:仁安巷口,有人求助。派出所老民警張潤玉,帶著兩名新民警馬上出警,報警一個女孩子,女孩子帶著哭腔,對出警的民警說,她遇見鬼了,問她在哪里?,她用手指一下前面的一棟破舊的房子,那套舊房子在仁安巷13號。
老張往舊房子望一眼,仁安巷13號的玻璃碎片還嵌在墻縫里,月光掃過時,像撒了把碎掉的牙齒。三年前,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來自星海省巴克市。做服裝加工,生意失敗后,欠了很多錢,就是從六樓跳下來,當時,江楓派出所還出警過。當時這是跳樓案件,張潤玉也出過警,現在又報警,他覺得有些奇怪,就向我匯報,那天晚上我是帶班領導,我就帶著駕駛員趕往現場,仁安巷13號的二樓,一個頭發很長的男人,揣一破舊的衣服,身旁放著一支二胡,二胡在旋律是《二泉映月'》,在晚上顯得非常的凄涼,我們出示的啊警察工作證,他拿出身份證給我們看,說他叫周少林,來自北周省講義縣人,
老周不知道這棟樓還死過人,他只覺得這廢樓冬暖夏涼,還能藏撿來的塑料瓶放在這里。二年前那個暴雨夜,還慶幸找到了個遮風擋雨的地兒。
他的鋪位在二樓拐角,頭頂的天花板有片可疑的水痕,呈不規則的扇形,像朵倒開的墨色蓮花。霉味混著廉價煙草味撲面而來。周少林亂發下露出張溝壑縱橫的臉,左眼角的皺紋里嵌著灰,像嵌著粒永遠揉不掉的沙子。他穿著二年前在工地穿的藍大褂,袖口磨得透光,腕子上纏著根紅繩——那是他要出來打工的時候,老娘給他系的,說“紅繩拴住,不凍手。”周少林用撿來的廣告布蓋住床頭上面的屋頂,心想“大概是漏雨”,頭兩月他不敢拉琴,怕驚動樓上周圍的住戶。
今天的月光從窗戶投了進來,他突然想到了他的故鄉和他的母親,又想起阿炳的《二泉映月》,就拿起那把掛在墻上的二胡,拉了起來。他一般4點多鐘就起來,出去撿破爛 。撿完破爛就到附近的一家收破爛站去賣,一般9點鐘就睡覺。
二樓的現場讓人心驚:窗臺積灰上有新鮮的蹭痕,墻根擺著個缺了口的瓷碗,里面裝著半塊發霉的餅干——老周昨天剛撿的。但真正讓所里面新來的民警小王攥緊警棍的,是窗臺下用粉筆寫的“為什么要拋下我,我要回家”,字跡新鮮,像剛用指甲刻上去。
“我沒偷東西...”他慌忙擺手,枯瘦的手指碰倒了枕邊的搪瓷缸,里面滾出幾顆布洛芬,“這是...這是過期的,撿的...”小王蹲下身,撿起缸子,缸底刻著“寧獅建設集團”,正是他當年打工的工地發的。墻角的蛇皮袋上印著“講義縣特產”,里面裝著他攢了二年的東西:母親寄來的腌菜壇子(去年漏了)、前妻的離婚協議書(折成了鞋墊)、工地安全帽(改造成了夜壺)。但老周不知道這些。當我們帶他走過巷口時,圍觀的居民突然散開一條路,像避瘟疫般盯著他的長發。有個老太太突然哭出聲:“跟跳樓那姑娘的頭發一樣長啊...”老周這才知道,自己住了二年的“風水寶地”,竟是棟兇宅。
老周在審訊室里直眨巴眼,他的頭發太長,遮住了半張臉,倒真有幾分“鬼影”的意思。
“俺明天就走。”他當晚就收拾了蛇皮袋,把二胡擦了又擦,“怪不得琴總拉不響,原來是沖撞了人家。”
“俺是2018年離的婚。”他摸出褲兜里的離婚證,封皮已經磨破,“沒娃,我妻子以前跟我在老家縣城打工,因為工資低,又因經常沒有活干,她嫌俺沒出息,連房租都交不起。”離婚證里夾著張照片,二十年前的他穿著的確良襯衫,懷里抱著二胡,身后是江北省老家的土窯。!在過去的鄉土社會,紅白喜事是連接人情往來的重要紐帶,而像老周這樣的民間藝人,則是這些場合中不可或缺的“情緒擺渡人”。當村里有老人離世,主家總會差人去請老周,他背著那把包漿發亮的二胡,踩著青石板匆匆趕來時,往往意味著一場浸透 sorrow 的儀式即將拉開序幕。
老周最擅長的,是用琴弦勾勒出生命謝幕的蒼涼。《二泉映月》是他的保留曲目,指尖在琴弦上滑動時,仿佛能看見月光下盲人阿炳踽踽獨行的身影——弓毛擦過內弦的低沉嗚咽,像極了靈堂里孝子們壓抑的啜泣;外弦突然揚起的高音,又似未說盡的牽掛,在檐角的白幡間飄蕩。這首曲子他拉了不下百次,每到“06 56 12 35”的經典段落,琴弦震顫的尾音總會與堂前香爐升起的青煙纏在一起,讓在場者眼眶發燙。
另一首催淚的《江河水》,則藏著更熾烈的悲愴。傳說此曲源自民間寡婦哭墳的調子,劉天華的《病中吟》對老周來說別具意義
這些曲子曾是老周的“飯碗”,更是他與鄉土社會的精神臍帶。但當鄉里成立專業吹拉隊,電子琴、薩克斯的聲響蓋過了二胡的嗚咽,他的琴箱漸漸落了灰。某次路過村委會,他聽見擴音器里播放著改編版的《二泉映月》,加入了鼓點和低音伴奏,突然轉身走了。后來有人在村后竹林里見過他,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二胡聲混著竹葉沙沙響,拉的還是那首沒有伴奏的《江河水》,只是曲終時,琴弦上掛著顆亮晶晶的東西,不知是露水,還是眼淚。
時代的車輪碾過青石板,老周們的琴弦終究抵不過音響的轟鳴。但那些浸透了人間悲歡的旋律,早已刻進了鄉土的肌理——就像老周琴桿上的雕花,雖不再被頻繁觸碰,卻永遠留存著一段關于哀樂、關于堅守、關于歲月流轉的故事。
“我們知道你的情況。”老張掏出手機,點開與講義縣派出所的通話記錄,“你母親身體還好,派出所的同志每天都去看望。”老周的眼睛突然亮了,渾濁的眼珠里浮起水光,干裂的嘴唇動了動,蹦出個含混的鄉音:“俺娘...她腿還疼不?”
老周的經歷也反映了傳統民間藝人隨時代變遷的職業起伏,令人感慨。
小王領著老周走進理發店時,老周還直嘟囔“隨便修修就行”。沒想到理發師一番打理后,竟像施了魔法——原本有些花白雜亂的頭發被修剪得層次分明,兩側推短露出干凈的耳際,頂部頭發微微蓬松,用發蠟抓出自然的弧度,襯得臉型更顯立體。老莊對著鏡子左右端詳,眼角的笑紋里都透著驚喜:原本略顯滄桑的氣質被清爽感取代,淺灰的襯衫領口露出新剪的利落后頸,整個人腰背都挺直了幾分。路過便利店的玻璃門時,他忍不住又瞥了眼倒影,嘴角上揚的弧度里藏著幾分得意。
上午十點,陽光鋪滿了康安巷。我們四個人帶著老周回到了廢宅二樓,收拾他的棉被,等等衣物,我和所里面的民警老張掏出錢包,各數出三百塊;小王摸出兩百,800塊塞到老周手里:“大叔,買張臥鋪票,路上吃點熱乎的。”老周的手劇烈顫抖,錢票在他掌心發出細碎的響聲,像極了他拉琴時琴弦的震顫。他突然跪下,額頭碰著青石板:“政府...好人...”我慌忙扶起他,觸到他后腰凸起的骨頭,硌得手掌生疼。
過了一會兒,巷口的包子鋪老板娘送來了四個肉包。老周咬了口,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滴在藍大褂上,暈開深色的斑:“跟俺娘蒸的一個味兒...”小王偷偷轉過臉,用袖口抹了把眼睛。老周把剩下的三個包子小心地包進手帕,揣進懷里——那是給母親的。
下午三點,我們送老周去火車站。他背著蛇皮袋,懷里抱著二胡,站在安檢口遲遲不肯進去。“這二胡..能帶上車不?”他攥著二胡,像攥著根救命稻草。“能。”我接過二胡,幫他塞進安檢儀,
進站口的廣播響起時,老周藍大褂的背影在春日的陽光里晃了晃,像片終于要飄回故土的落葉。
后來,講義縣派出所傳來消息:講義縣派出所的警車駛過蜿蜒的山路,終于停在了那個熟悉的土窯前。暮色中,老周瘦弱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他的母親幾乎是踉蹌著撲上前,布滿皺紋的雙手顫抖著撫摸兒子的臉龐,確認眼前人是真實存在的。淚水瞬間決堤,老人緊緊抱住兒子,仿佛一松手他就會再次消失。那一夜,土窯里的油燈亮了整整一宿,母親的哭聲、絮叨聲與老周輕聲的安慰交織在一起,訴說著這漫長分別的思念與后怕。
經歷了流浪的兩年的折磨,老周的眼神里雖然還殘留著一絲恐懼,但更多的是對新生活的渴望。他將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二胡鄭重地掛在土窯斑駁的墻上,二胡琴筒上的蟒皮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柔和的光。老周望著母親布滿滄桑的臉,堅定地說:"娘,以后俺不走了。咱就在村里種玉米,等秋天收了糧,日子肯定能越過越好。"
從此,沉寂的小村莊里多了一抹溫暖的色彩。清晨,老周扛著鋤頭走向田間,他認真地翻土、播種,精心照料著每一株玉米苗。母親則坐在院子里,一邊納鞋底,一邊看著兒子忙碌的身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寧靜而美好的畫面。
閑暇時,老周會背上二胡,步行去鎮上的集市。集市上,他找個角落坐下,輕輕拉開琴弓。悠揚的琴聲響起,先是《二泉映月》的蒼涼,漸漸轉為《彩云追月》的輕快,最后總會以那首《世上只有媽媽好》收尾。過往的行人紛紛駐足聆聽,有人放下零錢,有人投來贊許的目光。老周總是笑著點頭致謝,他知道,這些琴聲不僅是為了生計,更是為了讓母親聽到,讓她知道兒子已經走出陰霾,重新擁抱生活。
每逢周末,村里的孩子們會成群結隊地跑到老周家的院子里,纏著他教拉二胡。老周總是耐心地教孩子們識譜、運弓,土窯里傳出陣陣歡聲笑語。母親則在一旁看著,臉上滿是欣慰。有時,老周會帶著母親去集市,給她買上一塊甜甜的糕點,或是扯上幾尺花布做新衣裳。母親總是舍不得,念叨著"別亂花錢",可嘴角的笑意卻怎么也藏不住。
老周平安到家的消息,像春日里的第一縷暖陽,驅散了連日來籠罩在眾人心中的陰霾。
這是后話:幾年后,老周在村里開了一家小雜貨店,生意雖不算火爆,但足夠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他的二胡也成了店里的"鎮店之寶",時不時拉上一曲,為小店增添幾分生氣。母親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多,皺紋里都藏著幸福。老周終于實現了自己的承諾,讓母親過上了安穩、幸福的生活。
跨城追捕:摩托大盜
2015年夏,寧獅市的空氣里裹著焦躁。江楓派出所值班室的電話幾乎被打爆,轄區內連續41起摩托車盜竊案如瘟疫蔓延:停在早餐店門口的摩托車、巷口修車鋪外的摩托、甚至便利店老板臨時停靠的三輪貨車,均在光天化日下失蹤。監控畫面里,三個模糊的黑影總是在凌晨兩點到五點間出沒,他們頭戴鴨舌帽,偶帽檐壓得很低。分工明確:一人望風,一人用撬棍破鎖,一人剪斷U型鎖,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分鐘。
“群眾叫他們‘摩托夜魔’。”江楓派出所陳所長將三十張案發現場圖釘在白板上,紅筆圈出三個密集區域——八仙巷、朝陽路夜市、工業路,九一路。我湊近了看,發現案發地均靠近城市主干道:“他們像是踩著點偷,得手后能迅速出城。”陳所長敲了敲地圖上的省道313線:“案發后15分鐘內,所有被盜車輛均消失在城西監控盲區,那里通向西寧方向的山區。”
技術組傳來壞消息:嫌疑人全程佩戴手套,現場未留下指紋;作案時使用的撬棍和斷線鉗均為市面上常見工具,無法溯源。唯一的突破口是監控里反復出現的細節:每次作案后,三人都會在工業路廢品站旁的垃圾箱丟棄礦泉水瓶,瓶蓋擰得特別緊,瓶身總是捏出規則的凹痕,礦泉水的外面也沒有提到指紋。
“這是強迫癥的表現。”所里面考個心理證的心小鄒看著監控截圖,“他們對作案流程有嚴格控制,甚至連丟棄物證都要‘擺拍’。這類罪犯通常有固定的生活軌跡,可能從事需要精準操作的工作,比如...修車工?”
第七次蹲守在工業路的凌晨,派出所邱副所長的行動組終于等到了異動。三個黑影如期出現在巷口,其中一人腰間掛著的工具包晃了晃,金屬件碰撞聲在寂靜里格外清晰。“動手!”對講機剛響,黑影突然轉身,每人拋出一枚煙霧彈,巷口瞬間騰起刺鼻的黃霧。邱副所長帶的行動隊。捂著口鼻追趕,卻見三人跨上早已準備好的摩托車,朝著省道312線狂飆而去。
“啟動‘天眼追蹤’。”陳所長在值班室。抹了把疲憊的臉。江楓市新部署的智能監控系統開始運轉,312線沿途23個攝像頭同時捕捉到三輛摩托車的尾燈。奇怪的是,當車輛駛入青嵐山隧道時,監控畫面突然全部雪花屏——有人提前破壞了隧道內的光纖線路。
“他們熟悉監控布局。”小林舉著現場勘查報告,隧道通風口發現了剪斷的網線,切口整齊,像是專業電工所為。第二天,盯著隧道出口的山地地形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鄰市西寧市發生的系列摩托盜竊案,作案手法如出一轍,被盜車輛最終都在黑市拆解販賣。“江楓派出所派的一組趕往調西寧警方的卷宗,查三個月內廢品站收購的摩托車零件來源。”
兩天后,西寧傳來關鍵線索:某廢品站老板交代,曾有三個操江楓口音的男子,每周送來拆解后的摩托零件,其中一人左手拇指有燒傷疤痕。陳默翻出江楓案發現場的監控,果然在某個側身鏡頭里,捕捉到嫌疑人左手虎口處的淡色疤痕。
比對全市汽修工、鎖匠的工傷記錄。”江楓派出所開個案件,分析會將嫌疑人特征分解為三個標簽:左拇指燒傷、強迫癥傾向、熟悉機械鎖結構。戶籍系統篩選出27名符合條件的人員,其中38歲的鎖匠趙強引起了注意——他五年前在 locksmith培訓班學習時因操作失誤被焊槍燒傷,離職后經營著一家無名修鎖鋪,店鋪地址正好在工業路廢品站對面。
“看這個。”江楓派出所的小戴到銀行去調出趙強的銀行流水,每月15號都會有一筆3000元的現金存入,來源標注為“廢品回收”。“但廢品站老板說,他們付的是現金。”我敲了敲桌面,“這錢更像是分贓款。”
蹲守趙強的第七天,警方終于等到了同伙。傍晚六點,一個戴鴨舌帽的男子走進修鎖鋪,袖口露出半截文龍刺青——與監控中負責望風的嫌疑人特征吻合。兩人交談幾句后,共同搬著個工具箱走向巷尾的面包車,箱底露出的撬棍頭閃著冷光。
“行動!”
當我跟幾個民警破窗而入時,趙強正對著電腦打著游戲,從面包車車內搜出的工具包里,赫然有與案發現場吻合的撬棍、斷線鉗,以及三十七個擰得嚴絲合縫的礦泉水瓶——瓶身的凹痕與現場痕跡完全一致。
第四章:跨城追兇
審訊室里,趙強的心理防線最先崩潰。他供認自己與兩名同鄉(分別是汽修工錢某和無業游民孫某)組成盜竊團伙,利用修鎖鋪的專業工具和對監控的熟悉,專挑未上鎖或使用簡易鎖的摩托車下手。每次作案后,他們沿312線逃往西寧,將車輛拆解后通過廢品站銷贓,三個月內已獲利近8萬元。
“隧道光纖是怎么切斷的?”我盯著趙強的燒傷疤痕。
“錢某...他姐夫是供電局的,知道線路布局。”趙強渾身發抖,“我們本來想再干一票就收手,沒想到...”
根據口供,警方連夜驅車前往西寧,在某城中村廢品站抓獲正在分贓的錢某和孫某。搜查現場時,民警在墻角發現了尚未處理的21輛摩托車殘骸,發動機編號與江楓市被盜車輛完全吻合。
晨光中,我站在廢品站門口,看著工人們將收繳的摩托車零件裝車,三部沒有被拆掉的摩托讓派出所的民警騎回去。小林遞來一瓶礦泉水,他擰開瓶蓋時突然想起什么,轉身問趙強:“為什么每次都要把瓶子捏出凹痕?”
“錢某有潔癖。”趙強苦笑著搖頭,“他說瓶子不捏扁,里面的空氣會‘污染’作案工具。”
半年后,“摩托夜魔”團伙在江楓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庭審結束時,江楓派出所收到群眾送來的好多面錦旗,上面寫著“天眼恢恢,盜魔必伏”,“人民公安為人民”,“警察是人民的保護神”等等
江楓派出所的教導員黃子豪,望著滿墻的錦旗感慨道:“這些錦旗里有37個晝夜的蹲點監控,有跨市追擊時撞壞的兩輛警車,更有老百姓對‘平安江楓’的信任。一面面錦旗在警徽下整齊排列,映著民警們熬紅的雙眼——這是對“人民公安為人民”最生動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