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對老夫人說:“母親身子要緊,別動氣。笙兒為人耿直,她與文碧自小相識,是被蒙騙了。”
“耿直?我看她與你院里的那些丫頭一樣,都是橫著走慣了!”老夫人由著鵲琴嬤嬤給她撫著胸口。
孟箏躺在床上,看著屋子里的一團亂,默默閉上了眼睛。
她那一笑,就是要把孟笙激起來。
現在不需要再說什么做什么了。
只不過丫頭除掉一個,還有一個。
麻籽確實是她自己縫的。
這種苦肉計,也只能在剛回府的時候用一次。
當天夜里,孟笙在侯夫人房里摔東西。
她倒不是氣文碧挨了杖罰,而是氣祖母居然相信孟箏。
把桌上的縷空鎏金寶相紋香爐都打翻了,那正是老夫人給的東西,她恨恨道:“老不死的!賤人說什么她就信什么。賤人明擺著是裝的,娘,難道你也看不出來嗎?”
文氏皺著眉:“不管她是不是裝的,你都不應該如此坐不住,有孟竺說話就得了,你去說什么話?”
“我不說話,難道眼睜睜看著她瞞天過海,如了她的意嗎?”孟笙把筆筒子也摔了。
“她是仗著孟簡在老太太那兒討歡心,也不知道哪一根竅開了。少不得是孟簡給她寫信說了什么……”文氏道,“不過放心,那逆子遲早要失勢的。”
孟笙道:“長兄在軍中,又能怎么辦?”
“你還叫他長兄?不過是那賤人生的賤種,現在筵兒在梁王世子身旁……你放心吧,不出三年,這對兄妹遲早要死。”
“還三年?一年我都坐不住,娘,你說了的,兗國公府的親事是我的,明年他們便要成親了呀。”
文氏臉色不屑:“當初留著孟箏那小賤人的命,也是她運氣好。本來以為兗國公府會一蹶不振,皇帝賜婚,正好叫她頂著。誰知道這幾年,東方家居然翻身了,娘自然會替你把這門親事要過來。”
“是呀,娘,據說明年,東方家的小公爺成了婚,便會襲爵,到時候就由小公爺,變成正經的公爺。我嫁過去,一進門便是國公夫人。”
“虛名頂什么用?不如說小公爺最近在朝堂上得了寵,年紀輕輕進內閣,手握實權才是真。”
文氏說完,又拍著她的手:“你要記得,今天的事不能再發生,別當面與小賤人對上才是,如果讓她生了警惕之心就不好了。要做些什么,也要壓低了聲勢。”
孟笙在府里確實一向橫著走,因為沒有人能與她比肩。孟箏回來前,她便是府里最大最得寵的。老夫人也喜歡她。
除了在老太太面前收斂些,其余時候她想說什么想做什么,都是由著性子就做了。
所以今天的事情一出,就坐不住。
現在聽了母親的話,細細思忖,覺得有道理。老夫人還是第一次對她生氣。
她道:“女兒知曉了,以后必定不會放在明面上。”
……
過了兩三天,孟箏才堪堪能下床。
臉上風疹倒是褪去了,但那天被孟笙抓了一把,腮邊還留著幾道痕跡。那時正是肌膚最脆弱的時候,隨便一抓就破了,現在還沒好。
她去祖母院子里請安。
因為臉上不好看,是特地等了晨省將散的時候去的。
倒是碰上了庶妹孟竺,這少女沒心眼,看著孟箏道:“長姐好些了嗎?”
“好多了。”孟箏微微點頭。
孟竺是個實在人,卻位置低微,前世曾為她說過幾句話,剛滿十四歲,就被文秀珠許給恭王做側妃。
她是姨娘生的孩子,一切由主母做主。側妃說著好聽,其實卻是做妾。
那恭王府中事情糟亂得出名,妻妾成群,嫁過去也是被磋磨死。她氣性大,聽說要去做妾,居然投了湖。
死后還要被人品評:是個沒福氣的。
孟竺道:“好了便好,祖母這幾日都念叨你。”
“我知道,你回吧,長姐過幾日去看你。”
在這里不好與她多說,老夫人院里什么眼線都有,日后再幫她尋一條活路。
進了正堂,老夫人正吩咐人把茶盤撤下去,見她來了,關心道:“病還沒好全,怎么就出來走動了?”
“箏兒掛記祖母,躺著也是不安,況且這幾天在房里面悶壞了,祖母別嫌我煩才好。”
老夫人喚她到身邊來坐,又囑咐人端來一盅清熱的雪耳荷葉清湯。
看到她臉上的疤痕,有點擔憂:“終是留了點痕跡,孟笙那孩子,下手太沒輕重!”
“不怪笙兒,她只是好奇心重。這一點點在腮邊不顯,過幾天就好了。”
“你這孩子,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改日我叫她去向你賠罪。”
“她如果能來房中找我頑,那自然好,我記得她性子一向是如此直爽的。”
聊了兩句,徐老夫人正色道:“你來了也好,祖母有兩樁事情要同你說。”
“聽祖母吩咐。”
“前幾天文碧挨了一頓飽打,已經打發走了。你別怪祖母懲治得輕,那是你母家的人,你跟文府也熟,事情不好做絕。”
孟箏當然知道,孟、文兩家的關系,不僅僅是姻親那么簡單。
文家是地方上的布陣參議,能撈的油水不在明面上,私底下富得流油,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那都能算得上是溢美之詞。
地方官要撈錢,三年豈止十萬?
布政使司作為知府上級,油水又何止一倍?光是往京里薦人,一年都不知道能撈多少銀子。
而孟玄堂就是文家在京城的接應。
孟、文兩家可以說是相輔相成。
孟玄堂如何從一位戍邊將軍,成為朝廷販夫,那也有說法。無非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那都是后話,也是孟箏瘋了之后才知曉的事情。
她點點頭道:“祖母說的是,為了母親的緣故,也不能太過怪罪文碧。”
“你懂事,我就放心了。你院里既然少了個丫頭,就從我房中挑一個去,再找個能擔事跑腿的嬤嬤。”
孟箏作勢略微想了一下,其實她心里早有人選。
延熙堂有個不顯眼的二等丫頭,年紀比她大一點點,家里有個哥哥,在京城守備軍營里當伙夫。
那丫頭平時不會拍馬,因此年紀大了,也只是待在外院,不能近身服侍老夫人。
她道:“這幾天我偶爾碰見過幾次,見到描翠做事情倒是利索,祖母如果肯,我就要了她吧。”
“瞧你,要個丫頭也是不顯眼的,你就是從我身邊挑個一等的,又怎么了。罷了,你說要描翠,那就叫她跟你去吧。”
說完,又叫了個同在外院的婆子,一道跟著孟箏。
孟箏喝完湯,知道老夫人還有話說,坐著替她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