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剛和章建方被楊明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
章建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吶吶著說不出話。
他爹那德行，他自個兒清楚得很，楊明是一點沒說錯。
可被人當眾戳穿，面子上終歸有些難堪。
車廂里其他人看他們的表情，充滿了各色意味，有鄙夷，有不屑，也有純粹的看熱鬧。
“這哥們兒有意思。”王凱旋摸著下巴，沖胡八一點了點頭。
胡八一扶了下眼鏡，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鐘躍民翹著二郎腿，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打，姿態(tài)悠閑。
他身邊的羅蕓和鄭桐，也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韓春明和蘇萌他們，則有些尷尬，畢竟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臉上無光。
楊明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他正在打量車廂里的其他人。
這一路上，他辨認出了好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些后世電視劇里的經(jīng)典角色。
《血色浪漫》的鐘躍民、鄭桐、羅蕓。
《與青春有關的日子》的方言、高洋、百珊。
還有眼前的胡八一和王凱旋，這不就是《鬼吹燈》里的摸金二人組？
他有些納悶，自己這是到了一個影視劇角色大雜燴的平行時空了？
或者說，這些人，都是真實存在的，只是后來的文藝作品以他們?yōu)樵停?/p>
九世輪回，他見過的奇事不少，對此倒也接受良好。
與此同時，一個坐在角落，一直安靜看書的女孩，內(nèi)心卻翻江倒海。
“我去！鐘躍民！胡八一！王胖子！韓春明！蘇萌！程建軍！這什么神仙組合列車啊！”
女孩叫李文靜，她是一個穿越者，魂穿到這個年代，也姓李，索性就叫李文靜了。
“這楊明，好像原著里沒這號人物啊，還是個隱藏的刺頭？”
李文靜一邊假裝看書，一邊用余光打量著眾人。
當她的視線掃過一個靠窗坐著，氣質冷峻的青年時，她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顧嶧城！真的是顧嶧城！”
“天哪，我竟然能和未來的華國首富坐同一趟列車！這可是書里真正的超級大佬啊！”
李文靜強壓下內(nèi)心的激動，手指都有些發(fā)顫。
她記得書里寫過，顧嶧城家庭成分不好，父母都是走資派，下鄉(xiāng)后吃了不少苦頭，但他是真正的潛龍在淵，一旦遇上風云便化龍而去，改革開放后迅速崛起，建立了龐大的商業(yè)帝國。
“現(xiàn)在的大佬還是個落魄的小奶狗呢，嘻嘻，得想辦法抱緊大腿才行。”李文靜心里盤算著。
鄭小剛見眾人的焦點不再自己身上，悄悄松了口氣，但心里對楊明的怨恨又加深了幾分。
他想不通，在小院里，他媽周淑琴只要一哭二鬧三上吊，院里的人哪個不讓著他們家？楊明怎么敢這么對他？
這里的規(guī)矩，和小院里完全不一樣。
楊明沒去管鄭小剛的心理活動，他站起身，朝著角落那個冷峻青年走去。
他從那青年身上，感受到一種若有若無的能量波動，很輕微，但瞞不過他的精神感知。
“你好，認識一下，楊明。”楊明主動伸出手。
那青年抬起頭，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鼻梁高挺，嘴唇很薄。
“顧嶧城。”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握了握楊明的手，便松開了，沒有多余的話。
果然是他。
李文靜在另一邊看到這一幕，心里又是一緊：“楊明怎么會主動去找顧嶧城？難道他也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喲，這不是顧大少爺嗎？怎么也淪落到跟我們這些泥腿子一起下鄉(xiāng)了？”
一個穿著灰色制服，胸前別著一枚像章的青年，端著一個搪瓷缸子，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青年名叫王磊，是另一個單位的子弟，素來以根正苗紅自居。
他斜著眼睛看顧嶧城，語氣里滿是嘲諷：“你爸媽不是大資本家嗎？怎么沒把你弄到國外去享福啊？”
車廂里的空氣，因為王磊這幾句話，又變得有些凝滯。
顧嶧城面無表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沒聽見王磊的話。
王凱旋先忍不住了：“我說你這人怎么說話呢？會不會聊天啊？什么資本家泥腿子的，大家都是響應號召的知識青年。”
韓春明也幫腔：“就是，都是同學，說話客氣點。”
鐘躍民發(fā)出一聲嗤笑：“有些人啊，就是狗仗人勢，自己沒什么本事，就會拿別人的出身說事兒。”
他這話聲音不大，但車廂里的人都聽見了。
王磊的臉一下漲紅了：“鐘躍民，你說誰呢！”
“誰應就說誰唄。”鐘躍民攤攤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你……你們！”王磊指著他們，“你們這是要跟人民群眾劃清界限嗎？替資本家的孝子賢孫說話，你們是什么立場？”
這話可就嚴重了。
鄭桐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地說：“王磊同志，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們只是就事論事，反對人身攻擊。怎么就成了替資本家說話了？你這帽子扣得可真大。”
羅蕓也冷冷道：“別動不動就上綱上線，嚇唬誰呢？”
周圍一些知青也紛紛出言附和。
“就是，大家都是來建設祖國的，扯那些有的沒的干嘛。”
“人家顧嶧城也沒招你惹你吧？”
王磊那張臉，一陣紅一陣白，比變臉譜還快。
他原以為自己振臂一呼，應者云集，哪曉得會是這種四面楚歌的境地。
這些人，腦子都有包吧，去幫一個資本家的狗崽子？
不過形勢比人強，他王磊能屈能伸。
“誤會，都是誤會！”王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這人說話直，沒別的意思，就是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
他連連拱手：“顧嶧城同學，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
顧嶧城依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連個回應都欠奉。
鐘躍民“切”了一聲，扭過頭去，懶得再看他。
王凱旋嘿嘿一笑，也沒搭腔。
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李文靜在心底給王磊貼了個標簽：資深老演員，奧斯卡欠他一個小金人。
這家伙，她在原著小說里可是有印象的，標準的見風使舵小人，誰得勢就巴結誰，誰失勢就踩一腳，外號“告狀小王子”，專門在背后捅軟刀子。
她暗自告誡自己，以后離這家伙遠點，免得被他給賣了還幫他數(shù)錢。
楊明將王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以及轉換姿態(tài)時的不自然，都收在心底。
這家伙道歉的話語說得響亮，但那低垂的臉龐下，一閃而過的怨毒之色，可沒逃過他的感知。
九世輪回，他見過太多這種人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翻臉比翻書還快。
這種人，留著是個禍害。
楊明心中念頭轉動，已有了計較，不過眼下還不急。
他不是什么圣母，對于想害自己的人，他從不手軟，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他所修行的道，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路數(shù)，一手醫(yī)術救人，一手毒術索命，全憑一心。
死在他手上的冤魂，不多，但惡人，卻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