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亮領著楊明、程建軍、韓春明幾人，七拐八繞，來到村東頭。
這邊的房子，明顯比知青點那些破土坯房要好上不少，院墻也高。
牛金寶家，更是顯眼。
此時，院門口已經聚了不少人，正是先前去找牛金寶租房的鐘躍民、鄭桐他們。
鄭小剛和章建方也在其中，鄭小剛正跟牛金寶的婆娘套著近乎，一口一個“嬸兒”叫得甜。
牛金寶的婆娘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瞧著精明利索，對鄭小剛的殷勤只是不咸不淡地應著。
牛金寶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瞅著這群城里來的“娃娃”，眉頭擰著。
見楊明他們也來了，牛金寶把煙桿在鞋底上磕了磕。
“人差不多都齊了？”他嗓門依舊洪亮。
朱志亮上前一步：“隊長，這幾位也是想租房子的。”
牛金寶嗯了一聲，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想租房子，可以。”
“不過，俺丑話說在前頭。”
他站起身，踱了兩步。
“第一，租了房子，就得給俺老老實實住著，不準胡搞瞎搞！”
“啥叫胡搞瞎搞？”鄭小剛嬉皮笑臉地問。
牛金寶眼睛一瞪：“就是不準拉幫結派，不準聚眾鬧事，更不準干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尤其是男女關系，都給俺注意點！”
“沒領結婚證的，不準住一個屋檐下，抓住了，房租沒收，人給俺滾蛋！”
“情節嚴重的，直接送公社教育，再不聽話，就送你們去邊境農場好好‘學習學習’！”
這話一出，幾個心思活絡的知青，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鐘躍民倒是無所謂地笑了笑。
牛金寶又接著說：“第二，房租按月交，概不賒欠。”
“要是交不起房租，也給俺麻溜地搬出來，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村里的房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他指了指村西頭：“那邊有幾間沒人住的破屋子，是原來地主家的，你們要是手頭緊，可以去那邊瞅瞅。”
“一間屋，一個月一塊錢，不能再少了。”
“要是好點兒的，帶個小院子的，兩塊三塊的也有。”
“你們自個兒掂量著辦。”
韓春明一聽一塊錢，心里盤算起來，這價錢他還能接受。
程建軍則在想，能不能租個帶院子的，方便他跟蘇萌“偶遇”。
鄭小剛早就打定了主意，他有章建方這個“廚子”，不差錢，自然要租個好的。
鐘躍民和鄭桐對視一眼，他們也不在乎這一兩塊錢。
“隊長，那我們現在能去看看房子不？”鐘躍民開口問。
“行，朱志亮，你帶他們去。”牛金寶吩咐道。
于是，浩浩蕩蕩一群人，又跟著朱志亮往村西頭走。
村西頭的房子，果然比村東頭差了不少，大多是土坯墻，有些院墻都塌了一半。
朱志亮指著幾處空著的房子：“這幾間，都是一塊錢一個月的。”
“這間帶個小灶房，兩塊。”
“那間大點，能住兩三個人，三塊。”
知青們開始各自挑選。
韓春明和程建軍商量了一下，選了個兩塊錢帶灶房的，想著以后能自個兒開火。
鐘躍民和鄭桐則挑了個三塊錢的大間，寬敞。
鄭小剛拉著章建方，大手一揮，也要了間三塊的。
就在眾人挑得差不多的時候，楊明卻沒動。
他瞅著村西頭最邊上，還有一處獨立的院落，瞧著比其他房子都要大，也更完整一些。
只是那院子周圍，再沒有其他人家，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朱大哥，那處院子也是出租的嗎？”楊明指著問。
朱志亮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面色微微有些古怪。
“你說那大院子啊？”
“那是原來村里大地主的主宅，解放后就一直空著。”
牛金寶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聽到楊明問起那大院，他開口道：“那院子，你要是想租，也行。”
“不過，那院子有點說道。”牛金寶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哦？什么說道？”楊明來了興趣。
“那院子，晚上不太平。”牛金寶壓低了聲音，“以前也有人不信邪住進去過，沒幾天就哭爹喊娘地搬出來了。”
鄭小剛耳朵尖，一聽這話，立馬來了精神：“不太平？隊長，是不是鬧鬼啊？”
他這話一出，周圍幾個女知青臉都白了。
牛金寶瞪了鄭小剛一眼：“就你話多！什么鬧鬼，少在這兒搞封建迷信！”
話是這么說，但他臉上的神情，卻不像是完全不信。
“那院子，你要是真想租，”牛金寶看著楊明，“一個月五塊錢。”
“五塊？”韓春明失聲叫了出來。
這價錢，簡直是天價了。
“而且，必須一次性付清一年的房租，六十塊，少一分都不行。”牛金寶又補充道。
“租了之后，不管你住幾天，哪怕一天不住，錢也不退。”
“里面的家具倒是齊全，桌椅板凳床鋪都有，你們拎包就能住，簡單打掃一下就行。”
這條件，可就苛刻了。
一年六十塊，對于絕大多數知青來說，都是一筆巨款。
還要一次性付清，不退不換。
幾個原本對大院子有點想法的知青，一聽這話，立馬打了退堂鼓。
這不是明擺著坑人嗎。
周圍看熱鬧的村民，也對著楊明指指點點，臉上帶著幾分看好戲的表情。
“那院子邪性得很，以前好幾撥人都惦記過，最后都沒成。”
“就是，晚上陰森森的，誰敢住啊。”
“這城里娃，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看他能撐幾天。”
楊明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
五塊錢一個月，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他更看重的是那院子的獨立和清凈。
至于什么不太平，鬧鬼，他一個活了幾輩子的輪回者，還在乎這個？
“我租了。”楊明淡淡地開口。
他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牛金寶也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楊明會這么干脆。
“小子，你想清楚了？”牛金寶再次確認，“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要是后悔了，現在還來得及。你要是真住了進去，過幾天受不了想搬出來，俺可以給你另外安排個不要錢的破屋子先住著，但這六十塊錢，可是一分都不會退給你的。”
牛金寶這話，倒也算是一番好意提醒。
“我想清楚了。”楊明語氣堅定。
“楊明，你瘋了？”韓春明拉了拉他的衣袖，“五塊錢啊！還鬧鬼！”
“就是啊，楊明，你哪來那么多錢？”程建軍也覺得不可思議，他記得楊明家條件不怎么樣，他爹還是個“臭老九”呢。
鄭小剛更是直接嚷嚷起來：“我說楊明，你小子是不是發癔癥了？那地方鬧鬼，你還敢住？別到時候嚇得尿褲子，哭著喊著跑出來！”
“你小子有錢燒得慌啊？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命硬，不怕那些臟東西？”
“我怕你到時候不是嚇出來，是直接出不來了！”鄭小剛的話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