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楓看著城墻之上的二人，心神微動，竟有了些暢意
李聖見如此的流楓，勾了勾嘴角，將手中的彩色粉末直接甩在了他臉上，然后轉身就跑
“李聖！！你給老子等著…”
“粗俗??！”李聖的扇子此時早就不知丟在了何處“小旺財，我這分明是祝福你…”
“有本事你給老子別跑…你丫再動一個試試…”流楓邊吼，遍將手中的彩色粉末揚起，不少人都遭了殃
沐婉只來得及護住自己的臉，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腳下輕點飛身向前掠去 ，拋灑時竟用上了掌法
“師姐，師姐！冷靜，沒必要…”流楓一邊求饒，一邊利用身法逃跑“都怪李聖，我不是故意的，放過我吧…”
李聖原本都站在一邊看起了戲，只是片刻戰火就引到了自己身上
“別別別…”
李聖看著一臉兇相的沐婉連連后退，撤身要跑，卻是一片飛末，迎面而來
“我也祝福祝福你…”流楓欠揍的聲音響徹，李聖卻笑得透露出一絲危險
流楓心下直叫不好，果然李聖猛得飛身向他撲來，兩人直直撞進街中心的池子
“你…唔…”李聖的體重壓的流楓一下子沒起來
“咳咳咳…”胸腔的轟鳴帶起的紅意彌漫到了流楓的臉上，少年鬢角浸潤，水珠順著額角滑過唇珠，窒息的體驗讓依舊稍顯稚嫩的少年眼角泛著禍人的艷紅
李聖看的有些呆了，胸腔跳動的震撼讓他簡直無力思考，這個小少爺生得原來是這般好看
“你，你大爺的，咳咳…李聖…”說著流楓一腳將人踹進了水中，李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竟就那樣直直躺進了水里
反倒是流楓特別驚訝，瞪大了眼睛“你碰瓷啊…”
李聖通過水層，望著那站在微光里的少年，眼神分外迷茫，那沉沉疊疊的水波粼粼給李聖罩上了一件朦朧的紗，讓他看不清少年的面龐，卻看見了那人脖頸上的水珠順著衣襟劃進不知名的地方
流楓沒再管李聖的抽風，直接出了水池，和其他學子打成一片
刑昭陵，你給小爺等著…”
流楓好似一直是如此，沒心沒肺的樣子，轉瞬就能將所有的情緒拋在腦后，執劍風流，少年意氣風發，無畏無懼的樣子讓人心動…
李聖從水里坐了起來，沉默不發一言，轉而又自嘲的笑了笑，怎么被這么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少爺擾亂了心神
‘李聖你自己又是什么好東西，你不是一向最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流楓瞥見了李聖的表情，心下有了些莫名其妙的酸澀
“呵…”
細微到幾乎聽不清的一聲，隨著風消散在空氣中，轉瞬抬頭，他依舊是那個恣意風發的少年，紅塵一遭他總得看個夠本，他流楓是潼安最有名的紈绔，浪蕩子，來人間一回，他就是要是曬最暖的太陽，喝最烈的酒，賞最美的美人
白刈似有所覺，看向李聖，卻見他笑著和沐婉交代自己回驛站，換身衣服，莫名他的背影讓白刈覺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一曲作罷，十方睜眼看向白刈
白刈放下心思，看向十方“沒什么，很好聽…”
十方笑瞇了眼“然后呢？”
白刈愣了愣，眨了眨忽閃的眼，罕見得有些迷茫
十方笑的更肆意了“哈哈哈…淮夭可著實有些呆萌可欺”
白刈更懵了，十方卻也不給他解惑，一時之間，白刈竟覺得自己十分蠢笨
“可是這曲子有什么講究?”白刈試探著問，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呆
十方笑了笑告訴他 “這曲子名為《暗相思》…不得語，暗相思，兩心之外無人知，如此淮夭可聽懂了？”
十方笑得溫柔，那繾綣的溫柔仿佛要將白刈溺死在里面，心神顫動，幾度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么，是該說他二人身份難有決斷，還是說他只是一時玩鬧心性
“世人解聽不解賞，長飆風中自來往”
十方只是笑，那溫潤的樣子同白刈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十方的溫潤之下是謎一樣的力量，他一個很極致的人，極度溫柔，也極度危險，你分明看得出他的違和，他的古怪 ，卻還是忍不住心動，這世上怎么會他有這樣的人…
“在下不善管弦”白刈實在是有些難以言口
“嗯？”十方全然一副不理解的樣子“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白先生您居然不善樂，您的學生知道嗎？”十方調侃的語氣激紅了白刈的脖頸
“咳咳～我本就只是擔了個先生的名頭，只偶爾傳傳劍式，他們的老師另有其人”白刈辯解道，卻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十方
“撲哧”十方被白刈這副心虛的樣子逗的不輕“哦～原來是這樣～”陰陽怪氣的調調惹得白刈直接調轉了身子，雙手合攏在胸前
“哈哈哈”十方難得看白刈這一副別扭樣子
十方轉頭看向天臺寺的方向“小僧會消失兩天，辦一些事，這幾日還請淮夭莫要掛懷”
“…好”白刈心中有許多疑惑，可他卻不會問，也問不出口
“如若有人問起，淮夭如實說，便好”十方笑著叮囑
白刈看不出這笑意下有多少的算計，他也不想知道，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知道了，又能有什么改變，十方總會再次回來告訴他的
“好…”
看著白刈這般坦然接受的作派，十方眉眼微動“淮夭，不問貧僧去做什么？”
“…那你去做什么？”白刈不甚在意地問了一嘴，似是不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抱有期待
“去解決一樁舊事，順便去探探虛實”
“哦…”白刈平淡的回答，好似一開始就知道了十方會這般回答
“淮夭可真是冷淡…”說著假裝抹了兩滴淚“可是讓和尚我太傷心了～這可是個大麻煩的，若和尚回不來，可還是需要白先生搭救搭救的…”
看著一如既往耍寶的十方，白刈鄭重的看著他“那你會回不來嗎？”
十方挑了挑眉，抖了抖袖子正了衣襟“那自然是不會了，這世上能留下和尚我性命的地方可還沒出現吶～”
十方說要離開，果然自那日一別之后，一連幾日都沒有出現，那個遠之小和尚還來問過，白刈只給了他兩個字
“不知”
清秀稚嫩的小和尚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個勁的說自己只是個小和尚，讓白先生不要為難于他，淚眼汪汪的，活像受了什么天大委屈
白刈冷冷注視著遠之“你值得我特意為難?”那語調淬了冰一般
遠之頓了頓，臉上寫滿難堪，只能匆忙告辭
“白先生？……”沐婉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她從未見過有一日白刈臉上會有如此明顯的不耐煩，原本只是路過，不曾想卻撞見這樣一幕
“何事？”白刈滿臉耐著性子看向沐婉，眼中卻依舊冰冷
沐婉愣愣的搖了搖頭，白刈見此直接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猶疑，好似旁人的誤會還是怎樣，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白刈尾隨著那個遠之和尚一路向西，這小鬼頭果然有問題，放著大路不走，非走這九曲十八彎的小道，自己故意鬧了些動靜，對方分明發現了，卻還是自顧自的往前走，是要引自己去什么地方？那惠能天臺寺里那么多和尚，偏生派一個喜歡示弱的凈面和尚來討問，看來這遠之，也不一定就是個尋常人，又和十方有舊…
掠向那整座城最顯眼的白塔，隔了十幾丈，白刈就看到那白塔中有一個人，那大鐘邊上，分明佇立著一個人，素白袈裟，如青松挺立，白刈敏感的發現，那人正在望著自己所在的方向，心下有了些猜測，腳尖輕點，飛身而上，待到立在欄上，白刈才發現，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人…
“這位公子可是來找人的？”老和尚手里執著一串念珠，雙眼空洞無神的站在角落里，灰白混濁的眼球，佝僂的身子，看著像個有些暮年凄涼的尋常老者，可白刈卻一點不敢小瞧他，那近乎難以察覺的氣息，分明是個高手
輕步捷移，不動聲響地落在地上，那老人就立刻轉向了白刈所在的方向，白刈躬身行禮，那老人卻露出了一個有些慈善的笑容
“未見到想見之人？…”老人試探著他“施主無需太過掛懷，該相見時總歸還是會見的…”
白刈皺了皺眉“…他并非不辭而別”
老人寬慰的笑了笑“你擔心他…”老和尚肯定的說
白刈望著天際的那抹驕陽，愣了愣神，良久“確實…”
“擔心他一去不回?”老和尚的聲音十分和善，如同一個尋常長輩，在和自家小輩話家常一般
“并非…”白刈眼中有了些許憂慮“他說過會回來，那便一定會回來…只是…”
老人了然的笑了笑“你是擔心他此行不順”
白刈被人點破心思便不再言語，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平日他這種話向來是說不出口的，今日卻半點沒有覺得難堪，許是十方兩日未歸，這種不穩定的疑慮和擔憂，壓在白刈心中太久了
老和尚笑得慈悲，看著白刈如同看著一個，步入困境的后輩“《欏嚴經》中有言‘姻緣合離，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施主不必過于憂思，你們二人緣分未盡，定會再見…”
白刈聽著老和尚肯定的語調，心下覺得有些不對，剎那間便覺得視野迷糊起來，天搖地動，迷蒙之中，他似乎看見那位老者笑著說了句什么，詭異非常，之后便不知所覺了
“這白先生當真不好對付”陰涼詭異的男聲響起，一個渾身黑紗裹著的女子，柔若無骨般貼“欄桿如同蛇一般滑了上來，露出來的那雙眼睛竟然是如同野獸一般冰冷陰寒的豎瞳
開口竟是那陰柔的男聲“廢了我們這么大力氣，這千人迷足下了一頭象的量…桀桀…多虧你了，曼陀…”
“呵呵…”老和尚微微的笑著，那雙眼睛依舊混濁“秋姑，你說哪位佛子多久會來?”
“桀桀…”秋姑如蛇一般，滑行到白刈身側“還多虧了今早那小和尚露了馬腳，只是誰能想到，不是那遠之小和尚身上的，而是那個叫沐婉的身上的藥…至于那個佛子的事就交給那個老頭子想吧…”
“我們不系舟收一份錢，自然也是做一份事，上次的事十二毒君，折了四個都是破了五境一等一的念師，…可是多少都有些虧了…”
老和尚依舊是笑著，此刻看，那笑意反到像是個面具，那面皮轉瞬畏縮的褪了下去，散做塵土，那老和尚的皮底下卻是一個沒有臉皮的東西，那本該是五官的地方，只是平整的皮膚，什么都沒有，隨手戴上了自己的兜帽
“誒誒誒…我的曼陀大人喲，不妨事的，這十二毒君本就該換換新人了…”秋姑依舊操著那個陰柔的男聲說著話
“哼…”曼陀抬手緩緩抽出了自己脖頸處的銀針，聲音一下子變回了低沉的男聲
“你們倒是有時間吵…”‘沐婉’走了上來，面上不是往常那平靜的溫和，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寫滿欲望和冷漠的模樣
曼陀不說話，走到她面前，手法微動，抽出了‘沐婉’身上的銀針，而后撒了什么東西在她身上，那‘沐婉’的皮囊，便如同泥塑般皸裂，脫落
眨眼之間，一個妙齡少女便成了一個年過半百，須發皆白的老太婆，如若白刈還清醒，便一定能認出來，這位老婆婆便是他們在螢原茶館認識的那位拉則婆婆
“婆婆，我等的任務也就到這了，這之后的事，就看您了…”那陰柔的男聲帶著一絲絲哂笑，拉則聽著是一臉的不屑，如若不是尊主要求，她又怎么會和這些臭名昭著的下九流合作，污了她的身份
“我自有我的辦法，你們先好好想想該如何脫身罷…”拉則瞥著眼看了他們二人一眼，一副不是同道中人的傲氣“十方還在暗處，城中更有不少學士”
秋姑卻也不惱，只是笑著“那是自然了…”那笑意帶著些意味不明詭異
曼陀卻并不言語，俯身扛起秋姑轉身離開
“哼…”拉則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嘲弄的笑了笑，轉身看了眼地上的白刈，叫人將他帶走
“佛子大人啊，您可最好是再也不出現了…”用的分明是敬詞，語氣之中沒有半分尊敬，像是終于揭下了那層偽善面紗，反而有些不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