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話也不能這么說嘛。”
李春麗掰著手指頭,說得有理有據:“人葛瘸子雖然腿腳不好,外加年紀大了點,但好歹是個男人,遇事能頂一片天。”
“再說了,人家里還有間新蓋的磚瓦房呢,你要是能許給這樣的人家,那也算攀上高枝了。”
李春麗看著季聽言,那表情就好像和葛瘸子在一起是她賺到了一樣,拍著她的手勸道:
“做女人吶,心氣兒可不能太高了,咱又不是多好的條件,你說是不是?”
季聽言嫌棄地抽回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蹭干凈,似笑非笑道:
“我許給葛瘸子,你親閨女代替我嫁給謝書禮,娘,你這算盤打得可真響啊。”
沒想到自己那點小心思就這么被季聽言看穿了,李春麗臉上多少有點尷尬。
但她嘴上仍然不肯承認,一番話說得極其冠冕堂皇。
“瞧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跟梅兒都是我的閨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當然希望你們都嫁得好,過得好……”
“但話又說回來,謝長官如果真看上了我家梅兒,那我也不好做那棒打鴛鴦的缺德事不是?”
季聽言真不知道李春麗是哪里來的這么大的臉,覺得謝書禮會看上她那好吃懶做又身無長物的女兒。
人家可是原書男主,自視甚高,眼睛更是長到了頭頂上,根本看不上出身農村還沒什么文化的農村妹。
而且她沒記錯的話,謝書禮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跟隊里的軍醫眉來眼去、暗生情愫了,此番來找她退婚也是因為軍醫。
果然不管什么年代,男人都是賤,夢想著做陳世美。
只是可惜了原主,眼瞎看上了這么個男的,還搭上了自己的一條命。
正所謂渣男配賤女,季聽言還真想看看季雪梅和謝書禮,這兩人能擦出什么樣的火花。
她拍拍李春麗的肩膀,笑得一臉無所謂。
“那你可得讓雪梅加把勁兒,看看能不能把謝書禮這個金龜婿釣到手。”
說完,她轉身朝家走。
李春麗被她那句話震驚得瞪大著眼睛,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她被鬼上了身。
不是,照季聽言以前喜歡謝書禮的瘋魔勁兒,她不是該撒潑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求梅兒離謝書禮遠點嗎?
怎么這次反應這么平淡,還讓雪梅加油?
她莫不是今天跳河,水進腦子里把人給泡傻了?還是干脆叫水鬼附身了?
怎么前前后后判若兩人?
想到這里,李春麗忽然打了個激靈,從后背竄上一股涼意。
是了,村里有老人說過,那條河里經常會有淹死的水鬼拉活人做替死鬼,然后偽裝成人上岸回家。
想一想季聽言今天的各處異常,李春麗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
她不是人,她是鬼!
正當此時,前頭的季聽言忽然回過頭來,沖她笑了一下。
那小臉白得嚇人,頭發又長又黑,嘴巴還紅,就跟鬼一模一樣!
“啊!”
李春麗驚叫一聲,險些嚇個半死。
季聽言:“王老太可警告過我了,不讓我出門,所以明天大隊里的豬就讓雪梅替我去喂吧。”
豬仔貴,隊里十幾戶人家共同湊了錢,買了五只,養在大隊的豬圈里,各家各戶輪著去喂。
這個月輪到季家,之前都是季聽言每天割豬草,和豬食。
但現在她不想干了,豬又不是她一個人的,憑什么要她一個人出苦力。
眼見李春麗不說話,季聽言不耐煩地又問了句:“你聽到沒有?”
李春麗還沉浸在自己的猜測里,心里駭得厲害,下意識附和道:
“好……好……”
得到滿意的回答,季聽言伸手推開門進了院子。
李春麗害怕得厲害,陸錚走過她身邊的時候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哆哆嗦嗦問他:
“今天聽言那丫頭落水,是你把她救起來的?”
陸錚:“是,怎么了?”
“咕咚……”
李春麗咽了口唾沫,突然問道:“你說有沒有可能,你救上來的不是人,是水鬼?”
陸錚:“……”
他抽回手,面無表情道:“這世界上沒有鬼。”
他可是上過政治課的,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而且季聽言長得那么好看,她怎么可能是鬼?
是仙女還差不多。
陸錚不再理會李春麗,也回了屋。
只有李春麗一個人還揣著這個猜測,膽戰心驚地回到屋里,被季雪梅拽住衣服的時候險些沒嚇個半死。
“你個死丫頭,你干嘛不出聲?想嚇死你老娘我?!”
季雪梅原本的房間被季聽言搶去了,她只好委屈巴巴地跟爹娘擠在東屋。
季大山打呼打得震天響,她根本睡不著,再加上白天憋了一肚子氣,眼下還被李春麗罵,她便更受不了,大聲沖李春麗哭訴。
“你罵我干嘛?!還不是季聽言那個小賤貨,搶走了我的屋子,害得我睡不著!”
“你不幫我收拾她,現在還罵我,你還是不是我親娘?”
眼見床上的季大山嘟囔著翻了個身,李春麗立刻拉著季雪梅來到離床遠些的地方。
她從口袋里翻找出一個拇指大小的蠟燭頭,小心翼翼用火柴點起來。
那些蠟燭頭是她串門子時專門撿的人家用剩下的,季雪梅一見就覺得丟人得很,忍不住抱怨。
“娘你也太窮酸了,什么破爛都往家拿,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李春麗瞪她一眼:“丟什么人?一根蠟燭多貴,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季雪梅一聽這話就來氣。
“煩死了!咱家這么窮,我想要件新衣服都買不起,人家都買新大衣新褲子了!穿上可洋氣,就我還穿這粗布褂子,黑褲子!”
李春麗嗔怪道:“你這孩子真不懂事,天天就知道要錢要東西捯飭自己,一點正事都不干。”
“我問你,喜鵲和陀螺是什么?”
季雪梅不耐煩道:“哎呀娘,你怎么這個都不知道,這是兩個有名的大夫啊!”
“放屁!”
李春麗氣得打她腦袋:“狗屁喜鵲陀螺,人家分明叫扁鵲華佗!老娘花錢供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
季雪梅捂著頭反駁道:“喜鵲扁鵲不都一樣嗎?”
“讀書有什么用,家里這么窮,連件新衣服都買不起,就算考上大學,我也沒那個臉皮去上!”
“你這孩子。”
李春麗一臉恨鐵不成鋼。
好歹是自己親閨女,她嘆一口氣,連忙安撫道:“好了好了,忍一忍,等你當上軍官夫人,想要什么沒有?”
“那個時候都不要你自己掏錢買,溜須拍馬的人都得搶著上門給你送好吃的好穿的呢。”
季雪梅揪著自己的破布褂子,想象了一下那畫面,嘴角都咧到了耳朵邊。
“娘,你說真的?”
“當然,娘什么時候哄過你。”
季雪梅笑著笑著又不笑了,苦惱道:
“可是書禮哥哥都不理我,我干什么都是拋媚眼給熊瞎子看,這樣下去,我還怎么做軍官夫人啊?”
李春麗拍著她肩膀:“你著什么急?”
“人不還沒回軍營嗎?只要他人還在咱們家里,那你就有的是機會,我跟你說……”
李春麗湊近季雪梅耳邊,嘰里呱啦給她支招。
季雪梅羞紅了臉,眼底又是興奮又是期待,扭扭捏捏道:
“娘,這樣……行不行啊?書禮哥哥會不會嫌我太放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