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奏折都被人抱走，沈五上前為闔目的沈弈捏肩。
靈光一現，沈五用閑聊的口吻道：
“干爹”。
“過兩日便是花神祭”。
“定親的男女會在這一日結伴游玩”。
“您看是否安排……”。
沈弈睜開眼，沈五收回手，后退。
“嗯”。
輕嗯一聲，短暫休息過后的沈督主，又投入到西廠事務里。
沈五沏好茶，收起雜七雜八的心思，專心侍候。
柳府。
翻讀閑書的柳青依，她還不知道自己過幾天就要同男主的對照組陰晴不定的沈督主見面了。
“紅箋”。
“爹爹，他回來了嗎？”。
柳青依翻頁的空隙，朝小院門口繡花的小丫鬟紅箋隨口問道。
柳府不大，或者說一個狀元府大不了哪去。
柳老爺一家在京城沒有什么牽扯過深的關系，而柳逢君祖上和他已逝的爹娘也未給小家留下多少資產。
柳逢君本人更不會商賈之事，走的是科舉一路。
能在京城拿下一個屬于自己棲身的宅子，已經讓柳老爺一家幾乎窮盡所有資財。
這時候面積不大的宅子，就便于柳青依她們站在門口一眼看見柳府的大門。
“小姐”。
“老爺回來了！”。
小丫鬟紅箋，踮腳看了看柳府大門方向，眼睛一亮，提聲回道。
艱難捱過上職時間，回家的柳老爺埋頭進了書房。
她爹辭官失敗了……
目睹書房門閉攏，轉身撿起書的柳青依心道。
柳老爺回府，柳府各處反應不一。
了解柳老爺的柳夫人轉頭也進了書房，無人知兩人具體談了些什么。
晚膳露面的柳老爺，臉色不再是駭人的白。
未進京時，柳家大多時候都是一起用飯，一家人熱熱鬧鬧聚在一起。
當然，“自幼體弱”的柳青依更多是在自己房間吃飯。
后來，柳老爺要專心科舉，便改為廚房統一做好，各吃各的。
接到晚上一起吃飯的通知，柳青依便知道柳老爺有話要說。
百分之九十九，是關于宦官“求女”一事。
晚間。
用完膳的柳家每個人，都捧著一杯茶。
林管家一家，也在。
因為林家的大女兒停云，有言自己愿意繼續跟隨侍候柳青黛。
柳老爺正襟危坐，一臉嚴肅面向自己三個女兒，說道：
“近來，家里發生的事你們都知道”。
“西廠和東廠的人，在進京時救了我們一家人”。
“現下，他們上門……”。
深吸一口氣，柳老爺繼續道：
“救命之恩，難以為報”。
“事到如今，你們有什么想法”。
明明是東西兩廠的人挾恩求娶，以強權施壓。
柳老爺話里話外，卻將這一事實遮掩。
心態最輕松的柳青依，率先開口：
“爹爹”。
“娘親交給女兒一份請帖”。
“西廠沈督主邀女兒花神祭游玩，女兒會去”。
柳老爺轉向柳夫人，柳夫人輕點頭。
柳老爺張了張嘴，面對笑著的小女兒，他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追根究底，是他這個當爹的沒用……
四目相對，柳青依俏皮眨眼，再次笑著開口：
“爹爹”。
“我愿意的”。
“何況庚帖已經交換，再反悔不太好吧？”。
庚帖交換完成，等于同西廠的親事落定，柳府再反悔，反倒落人口實。
心中一痛，柳老爺緊咬后槽牙，只道：
“爹知道了”。
柳家尚未回復的東廠選誰……
東廠未確定人選，柳家還有二選其一的機會。
柳老爺轉向自己大女兒和二女兒，一時難以下決定。
柳青緣偷瞄一眼柳青黛，咬住下唇。
似下了某種決心，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改被動為主動迎上柳老爺的視線：
“爹”。
“我不想嫁給那位衛督主”。
柳老爺目光一瞬犀利，半晌開了口：
“你不想嫁，行”。
“但你要如實回答爹的幾個問題”。
“可能做到？”。
我能嗎？
柳青緣在心里問自己。
少頃，她給出答案：
“能！”。
柳老爺眸底閃過滿意之色，以他的閱歷看得出自己二女兒沒撒謊。
“第一個問題”。
“爹不顧你的意愿，將你許給那位衛督主，你可會恨爹？”。
柳青緣咬咬牙，擠出一個字：
“會”。
柳老爺語氣犀利，道出第二個問題：
“青黛亦不愿嫁給那位衛督主，你是否怨她？”。
柳青黛下意識側眸，眼底神色不明。
柳青緣目不斜視答道：
“不怨”。
柳老爺繼續道：“來日，你姐姐過得不好，你是否自怨？”。
柳青緣沉默下去，她不確定……
自家姐妹間再鬧，心底也有對方。
柳老爺字字鋒銳，又道：
“他日，你姐姐過得好，你過的不如意”。
“思及今日，你可否會悔？”。
言罷，柳老爺面向柳青黛和柳青依，開口說道：
“你們姐妹二人也聽見了，都好好想想”。
柳青依和柳青黛頷首，沉思。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柳老爺不愿姐妹三人因這兩門婚事，生出嫌隙斷送姐妹親情。
一刻鐘后，柳老爺定定看著自己三個女兒，開口：
“現在……告訴爹，你們是否仍堅持自己的選擇”。
柳青依和柳青黛，同步點頭。
認為自己想好了的柳青緣，只慢了兩人一步點頭。
“牢記你們自己今日所言所行！”。
言罷，柳老爺收起威嚴，轉頭看向柳府的管家林華：
“林老哥”。
“我思來想去，停云丫頭還是別跟著青黛了”。
停云聞言，急忙往柳老爺跟前一跪，哭道：
“老爺”。
“我想過了，我還是想繼續跟著青黛小姐”。
林華看了眼自己的女兒，搖頭笑道：
“老爺”。
“你眼里的小丫頭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我這個當爹的，做不了她的主了”。
柳青依和柳青緣一起拉停云，但停云不愿意起，非要等柳老爺一句話。
當爹的都沒反對，柳逢君知道自己再多說，只會傷感情。
“林老哥”。
“我對不住你們”。
柳老爺露出歉意的表情，拱手道。
林華一驚，連連擺手，急道：
“老爺”。
“這是說的什么話”。
“我們一家多虧您照看，才得以有此好日子”。
柳老爺直搖頭：
“這算什么好日子”。
少焉，待眾人情緒平復。
柳老爺面朝柳青依的丫鬟紅箋，開口道：
“紅箋”。
“你留下”。
“青依同她娘已經商量好了，后面你就跟著夫人”。
聽見自己名字剛準備跪下的小丫鬟紅箋，瞬間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