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走遠了。
顏塵坐在那里,手心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仿佛它們不再是自己的了。
風從龍窟深處吹來,帶著潮濕與硫磺的氣息,還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她忽然打了個寒顫,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驚醒了似的。
不能再拖了。
她猛地站起身,四下張望了一眼,確認傾墨真的離開了視線范圍,才快步走向洞穴邊緣的一處裂隙。那是個不起眼的小口子,只有半人高,但上次戰斗時,她曾看見一道光從里面閃過——或許是出口的縫隙,也可能是通往外界的通道。
她得去看看。
她貓著腰鉆進去,石壁擦過她的肩膀,粗糙的觸感讓她一陣發麻。里面比外面更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摸索著往前挪動,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去。她趕緊扶住巖壁,指尖觸到一簇柔軟的藤蔓,質地堅韌,像極了她在人間見過的那種攀爬植物。
她心頭一喜,立刻扯下來幾根,塞進懷里。
這東西或許能用上。
繼續往里走,她發現巖壁上有不少類似藤蔓的植物,有些甚至纏繞成網狀,像是天然形成的階梯。她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果然穩住了身形。
她抬頭看去,上方似乎有一絲微弱的光線透下來。
希望不是錯覺。
她咬緊牙關,手腳并用地往上攀爬,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浸濕了衣領。終于,在快要耗盡力氣的時候,她抓住了一個凸起的巖石,整個人一躍而上,翻出了裂口。
眼前豁然開朗。
她躺在一片青苔地上,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四周是幽深的山谷,霧氣繚繞,遠處隱約能看到一座破敗的石橋,連接著另一側的山崖。
她瞇著眼睛,試圖看清方向。那邊……好像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她不敢耽擱,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和剛剛收集的藤蔓,又從懷中掏出一塊鋒利的碎石——那是她前幾天偷偷藏起來的,準備用來切割障礙物或者制作工具。
她站起身,朝著石橋的方向邁開腳步。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像是怕驚動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一旦邁出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而在她離開后不久,那道裂口下方,陰影緩緩蠕動,一雙金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靜靜注視著她離去的方向。
沒有阻攔。
也沒有出聲。
只是默默地看著。
許久之后,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到底想逃到哪里去?”
……
顏塵一路穿行在山谷間,靠著記憶中的地形圖和偶爾閃現的光點判斷方向。她記得小時候聽過的傳說,龍窟雖然隱秘,但并非完全無路可尋。那些祭品的家屬曾試圖尋找親人留下的痕跡,留下了不少線索。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這些線索。
她在一處斷崖邊停下,蹲下身,仔細觀察地面的痕跡。泥土上有拖拽的印記,還有幾根斷裂的布條,看起來像是某種綁帶。
她皺眉撿起布條,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腐爛的味道混雜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這不是人類該有的氣味。
她心跳加快,將布條小心地收好,打算回去研究。
就在她準備起身時,頭頂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她猛然抬頭,只見一只巨大的黑鳥正站在枯枝上,歪著腦袋看她,眼神詭異至極。
她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
那鳥卻突然振翅飛起,翅膀拍打出的風掀起一片落葉,遮住了她的視線。
等她再次睜眼時,那只鳥已經不見了。
她心里泛起一絲不安,總覺得剛才那一瞬間,它的眼神太過人性化了。
她不再停留,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天色漸暗,山谷里的霧氣越來越濃,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沒。她加快腳步,心跳也隨之加速。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清楚,這條路,她必須走下去。
直到夜色徹底籠罩山谷,她終于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山洞,暫時歇腳。
她靠在石壁上,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傾墨最后那句話:
“我可以給你時間。但我不會永遠等下去?!?/p>
她嘴角苦笑。
可她也沒法永遠待在這里。
她緩緩睜開眼,從懷里掏出那塊鋒利的石頭,在洞壁上輕輕劃出一道痕。
這是她計劃的第一步。
接下來,她需要更多的物資、更詳細的路線圖,還有……一個幫手。
她不確定這個想法是否太冒險,但她別無選擇。
她必須逃離這里。
哪怕代價是背叛那個曾經傷害她、卻又救過她的人。
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我一定要出去?!?/p>
她說完這句話,山洞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猛地回頭,看向洞口。
一個人影站在那里,身影模糊,看不清臉。
“你真以為,我能讓你就這么走了?”那人開口,聲音熟悉得令她脊背發涼。
她瞳孔驟縮,脫口而出:“你怎么會……”
話音未落,那人已邁步走進山洞,腳下踩碎了一片枯葉。
咔嚓——
聲音清脆,像是命運齒輪轉動的前奏。
他站在她面前,神情平靜如水,卻藏著令人窒息的壓力。
“你以為我在裝傻。”他說,“其實我只是……還沒想好怎么留住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