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黏膩的觸感還未消散，魏小寶的指尖仍抵在青銅鏡上，掌心傳來一陣陣冰涼刺骨的寒意。
那股殘留的能量像是從鏡中深處涌出，順著玄幽僵體的經脈一路竄進識海——仿佛有人拿生銹的鑰匙，在他意識最深處反復捅動那把鎖。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開始模糊，鏡面倒影也跟著扭曲起來。
就在那一瞬間，他似乎又看見了那個伸出手的玄色道袍身影，依舊沉默無聲，卻讓他心頭猛地一緊。
鏡面驟然泛起一圈圈漣漪，像被無形之力震碎的水面。
下一刻，雷雨天的破廟撞進了視野。
青瓦漏雨，水珠砸在泥地上濺起細小水花。
半片褪色的符紙浮在積水里，隨波輕輕打轉。
鏡中的“他”跪坐在蒲團上，穿著補丁摞補丁的粗布短打，膝蓋沾著泥，低著頭，像是正在等待什么人的到來。
青瓦漏雨，水洼里浮著半片褪色的符紙。
他看見年輕版的自己——穿著補丁摞補丁的粗布短打，膝蓋上還沾著泥，正跪在蒲團上。
對面立著個穿玄色道袍的男人，腰間掛著串星芒碎片，每一片都和他懷里的那兩塊同頻震顫。
"玄幽之主。"道袍男人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銅盆，"你是升維計劃最關鍵的錨點。"
魏小寶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分明記得自己三百年前是個偷雞摸狗的小混混，被雷劈死后才變成僵尸——可記憶里的"自己"正恭恭敬敬接過碎片，喉結動了動："若這計劃要的是我的命？"
"要的是你的存在。"道袍男人的指尖劃過他眉心，"你與星芒同源，是混沌母巢的'活封印'。
等月亮里的外神徹底蘇醒，等詭異啃食完最后一絲生魂......"他忽然笑了，"你會成為升維的火種。"
"砰！"魏小寶猛地縮回手，鏡面"咔"地裂開細紋。
他后背抵著祭壇，喉間泛起腥甜——這具不死之軀竟在發抖。
肖楠的情況更糟，她倚著祭壇邊緣，蒼白的臉色沒有一點血色，睫毛沾著血珠，像被暴雨打蔫的紅山茶。
唐刀掉在腳邊，刀鐔上的纏繩都散了。
"楠楠？"魏小寶蹲下身，掌心覆上她冰涼的手腕。
恒宇天功的反噬順著皮膚滲進來，像無數小冰錐扎他手背——這傻姑娘，每次逆轉因果都跟不要命似的。
肖楠的睫毛顫了顫，勉強扯出個笑："我...就是有點困。"話音未落，眼皮就合上了，呼吸輕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小白兔從她腰帶里鉆出來，紅眼睛滴溜溜轉。
這只原本軟萌的變異靈體突然豎起耳朵，"噌"地蹦到星芒碎片旁，前爪瘋狂刨地。
青石板"咔啦"裂開，露出條泛著幽藍微光的密道，像條吞了螢火蟲的蛇。
"得嘞，您老這是要當導盲兔？"魏小寶把肖楠打橫抱起，她輕得讓他心慌
小白兔"吱"地叫了一聲，尾巴尖晃出殘影，率先鉆進密道。
"想走？"
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后炸響。
魏小寶轉頭，正看見黑袍男子撐著祭壇爬起來，嘴角的黑血滴在青石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圓洞。
他胸前的暗月紋章泛著妖異的紫芒，左手結了個奇怪的印——空氣里突然漫起黑霧，像有人把墨汁倒進了水里。
"太陰鎖魂陣。"魏小寶的鼻子動了動，聞到股鐵銹味，"你他媽都快被鏡靈反噬成渣了，還硬撐？"
黑袍男子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劃開自己掌心："三百年前你也這么輕敵。"鮮血滴進黑霧，陣法嗡地活了，黑霧凝成鎖鏈，"咔"地纏上魏小寶的腳踝。
僵體吃痛，魏小寶額角青筋直跳。
更麻煩的是——他聞到了雷電氣息。
那是種讓皮膚發緊、汗毛倒豎的刺癢，像有人拿帶電的毛刷在他后頸掃來掃去。
雷劫要來了。
"楠楠，委屈你當會兒掛件。"魏小寶把肖楠往肩上一扛，另只手抓起小白兔塞進懷里。
玄幽僵體的力量順著腳尖炸開，鎖鏈"啪"地崩斷。
他咬著牙催動影遁——這招本是僵尸偷摸翻墻用的小把戲，此刻卻像把鈍刀割肉，每挪一步都扯得他骨頭縫生疼。
黑霧追在身后，時不時凝成鬼手抓他腳踝。
魏小寶跑過密道轉角時，瞥見墻縫里嵌著塊碎玉，上面刻著"玄幽"二字——和他記憶里道袍男人的玉佩一模一樣。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原來這密道是為"玄幽之主"建的？
那他現在算什么？
偷鑰匙的賊？
雷聲響了。
第一聲炸雷在頭頂滾過時，魏小寶的瞳孔變成了血紅色。
這是玄幽僵尊面對雷劫的本能反應。
他能清晰聽見自己體內的骨節在響，像有人在敲撥浪鼓——雷劫會觸發記憶回溯，上回被劈時，他看見自己在清朝當護院，再上回是明朝賣糖葫蘆，可這次......
"星芒碎片。"肖楠突然在他肩頭呢喃，"它們在說......你是封印。"
魏小寶的腳步頓了頓。
他想起鏡中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想起道袍男人說的"活封印"，想起黑袍男子那句"三百年前你也這么以為"。
如果他真的是混沌母巢升維的關鍵，如果打破封印會讓星球完蛋......那他剛才按碎片進凹槽的動作，算不算是在自掘墳墓？
"吱！"小白兔猛地扒拉他衣領。
魏小寶抬頭，密道口的光刺得他瞇眼——他們出來了。
可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
幻靈司的朱紅大門倒在地上，門匾"陰陽司"被劈成兩半，焦黑的木屑里還插著半把桃木劍。
院墻上的鎮靈幡燒得只剩灰燼，臺階下躺著三個幻靈司的小陰陽差，符紙散了一地，身上的傷像是被什么東西啃的。
"清虛子那老東西......"魏小寶的牙咬得咯咯響。
他記得今早還和肖楠說，那老道士總揪著他們沒編外證找茬，沒想到轉頭就趁虛而入。
肖楠在他懷里動了動，撐著他肩膀坐起來。
她的眼睛紅得像兔子，盯著滿地狼藉，手指死死攥住他衣襟："小寶，接下來怎么辦？"
他突然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回家？
我可沒那個打算。
但要搞清楚我到底是封印還是炸彈......"他摸了摸懷里發燙的星芒碎片，"我還真有興趣。"
肖楠愣了愣，也笑了。
她扯下一縷白發，編成繩系在他手腕上："那說好了，查到真相那天......"
"請你吃十籠蟹黃包。"魏小寶接得飛快。
風突然大了。
兩人同時抬頭。
月亮不知何時歪了——原本圓潤的輪廓像被小孩拿橡皮擦過，邊緣模糊成團黑影。
最詭異的是黑影中央，有個針尖大的亮點正在擴散，像是什么東西......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白兔突然炸毛，從魏小寶懷里竄出去，對著月亮發出尖銳的嘶叫。
"走。"魏小寶把肖楠背起來，"先回陰陽街。
有些賬......該算算了。"
他踩過滿地狼藉，腳步聲在廢墟里格外清晰。
背后，月亮的輪廓還在扭曲，那點光已經變成了瞳孔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