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景的手瞬間便松開了力道,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
他看著蘇瑜煙微紅的眼眶,到底還是心軟了。
從案幾抽屜中取出一個青瓷藥瓶。
“坐下。”他聲音冷硬,卻不容拒絕。
蘇瑜煙乖乖坐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將手腕平放在桌案上。
盛望景讓人取來干凈帕子,蘸了清水,輕輕擦拭她腕上被捏紅的痕跡。
他的動作很輕,卻始終板著臉,連一個眼神都不肯給她。
“小叔……”蘇瑜煙試探著開口。
“別說話。”盛望景打斷她,打開藥瓶,一股清冽的藥香彌漫開來。
他用指尖挑起一點淡青色的藥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她腕上。
蘇瑜煙偷偷抬眼,發現盛望景額前的碎發垂落幾縷,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
專注的神情讓她想起小時候生病,小叔也是這樣守在她床前,一勺一勺喂她喝藥。
“好了。”盛望景收起藥瓶,聲音依舊冷淡。
蘇瑜煙收回手,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桌案上攤開的文書。
那上面赫然寫著“漕運虧空案”幾個大字,旁邊還附著一張名單。
她的心猛地一跳。
這不就是前世那個牽連甚廣的貪污大案嗎?
前世這個案子鬧得滿城風雨,盛望景奉命調查卻遲遲找不到關鍵證據,還因此被圣上嚴加斥責。
蘇瑜煙忽然想起來,明天好像就是貪污案的背后主謀將在百花樓交易。
前世盛望景得知消息可卻還是晚了一步,不僅沒能抓到人,還撲了個空,后續因為調查此事,受了傷,足足養了一個多月。
而那個時候她在做什么?
她一心撲在江淮深的身上,對小叔毫不關心。
如今她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小叔在查漕運的案子?”蘇瑜煙故作隨意地問道。
盛望景迅速合上文書,眼神陡然銳利:“這不是你該問的事。”
蘇瑜煙咬了咬唇,她記得清清楚楚,關鍵證據賬本就藏在百花樓花魁的妝奩里。
“煙兒只是關心小叔。”她小聲說,心里不停盤算著該如何才能幫到小叔。
盛望景將文書鎖入抽屜:“不許妄言朝堂之事。”
時間緊迫,蘇瑜煙心中著急,眼下只能讓盛望景解了自己的禁足。
“小叔,我的禁足能不能……”
“不能。”盛望景打斷她,轉身時眼中寒意更甚,“七日,一天都不能少。"
七日……
可是明天就是……
蘇瑜煙急得眼眶發熱:“煙兒真的知錯了,小叔,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拽住盛望景的衣袖輕輕搖晃。
“你看我都親自做了桃花酥來賠罪,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盛望景抽回袖子,不為所動:“撒嬌沒用。”
蘇瑜煙眼珠一轉,忙起身繞到他身后。
“小叔忙了一上午,肯定累了吧?我幫你揉揉肩。”
不等他拒絕,蘇瑜煙已經踮起腳尖,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盛望景的肩背比她記憶中還要寬厚結實,隔著錦緞官服都能感受到緊繃的肌肉。
“你……”盛望景似乎想說什么,卻在她的指尖觸到某個穴位時微微一頓。
“怎么樣?舒服嗎?”她湊近他耳邊輕聲問。
盛望景沒有回答,但蘇瑜煙能感覺到他繃緊的肌肉漸漸放松下來。
她趁機加重力道,沿著他的脊背一路向下,指尖能清晰地摸到他骨骼的形狀。
“小叔太辛苦了,一會兒我再幫你捏捏腿!”
盛望景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滯,隨即又恢復如常。
他抬手按住太陽穴,聲音依舊冷淡:“夠了。”
“這么說,小叔答應解除我的禁足了?”蘇瑜煙喜出望外。
盛望景眉頭一鎖,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原來她這么做,只是為了解除禁足而已。
“不行。”盛望景推開她的手,聲音低沉,“趕緊回房去……”
盛望景話音未落,蘇瑜煙順勢拉住他的手,整個人跌坐在他懷中。
她下意識環住盛望景的脖頸,像小時候撒嬌時那樣,將臉埋在他胸前蹭了蹭。
她拖長聲調,聲音軟糯得像是浸了蜜糖,“小叔,你就相信煙兒這一次吧,好不好?”
盛望景渾身一僵,懷中溫軟的身軀毫無防備地貼著他,發間淡淡的甜香縈繞在鼻尖。
他垂眸就能看見蘇瑜煙微微泛紅的耳尖,像極了春日里盛開的桃花。
這姿勢太過親昵,讓他喉頭發緊。
“胡鬧,都多大了。”他聲音沙啞,伸手想推開她。
掌心觸到她纖細的腰肢,隔著輕薄的春衫能感受到肌膚的溫度。
這觸感讓他指尖發燙,像是被什么灼傷般猛地縮回手。
“也罷,以后不許這樣了。”他終究招架不住松了口。
蘇瑜煙驚訝的抬起頭,眼睛彎成月牙。
“我就知道,小叔最心疼煙兒了!”
說罷從他懷里跳了出去,伸手拍了拍桌上的食盒:“這個別忘記吃,我先回房了!”
窗外春光明媚,一枝海棠斜斜探入廊下。
盛望景望著那抹嬌艷的粉色,忽然想起方才懷中的溫度,心頭又是一陣躁動。
……
次日天剛擦黑,盛望景前腳剛出門,蘇瑜煙便讓春雨給自己找來一身男裝。
春雨有些緊張:“小姐,你又要做什么?該不會還是要去見江公子吧,王爺才剛解了你的禁足……”
“不是。”蘇瑜煙利落地換上長衫,又將長發束了起來。
“我是要去百花樓。”
“百花樓?!”春雨嚇得張大嘴巴,“那不是青樓嗎?小姐怎么能去這種地方呢?”
“要是被王爺知道的話……”
蘇瑜煙笑著寬慰她:“放心,小叔今夜忙得很,不會知道的,你若是擔心的話,就留在府中吧。”
說罷拿上一把折扇,趁著夜色溜出了王府。
百花樓前燈火輝煌,絲竹聲隱隱傳來。
踏入大廳,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脂粉香氣。
樓內裝飾奢華,處處懸掛著紅色紗幔,中央舞臺上幾名舞姬正隨著樂聲翩翩起舞。
四周坐滿了尋歡作樂的客人,觥籌交錯間夾雜著調笑聲。
“這位公子看著眼生啊。”一個濃妝艷抹的中年婦人扭著腰肢走過來,上下打量著蘇瑜煙,“我是百花樓的媽媽,不知公子今夜想找點什么樂子?”
“來百花樓,還能找什么樂子?”蘇瑜煙刻意壓著嗓子,唰的一聲展開折扇。
老鴇瞇了瞇眼,見他面容清秀,年紀也不大,心下有些狐疑。
“公子從哪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