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墨森被帶進程公館的地下室。
他的皮鞋踩在潮濕的石階上,發出沉悶的回響。
地下室的燈光昏黃,空氣里彌漫著鐵銹的氣味。
他瞇了瞇眼,待視線適應后,瞳孔驟然一縮——
坐在高位上的人,竟然不是程萬鈞。
而是程昱,程家剛成年的小少爺。
少年Alpha一身黑色西裝,修長的雙腿交疊。
他的輪廓在暗處顯得格外鋒利,眉骨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只有緊抿的薄唇,透著一絲冷戾。
狄墨森感覺,經歷過此次綁架后,眼前的少年似乎和生日宴那晚判若兩人。
那晚的程昱,眼睛是明亮的。
全身都透著少年特有的張揚與玩味。
而此刻,他周身的氣場沉得駭人。
仿佛一頭蓄勢待發的狼,連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他死了,你知道嗎?”程昱開口,嗓音低啞。
狄墨森的喉結禁不住上下滾動。
不需要指名道姓,他就知道程昱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知道。”狄墨森開口,“我剛從公安局出來,還遇到了他爸……那人,哭得很慘。”
程昱眸色未動,臉色更冷,“你是如何把他控制在身邊的?告訴我。”
他頓了一下,“若有隱瞞,我馬上送你去陪他。”
狄墨森怔住,心猛地一沉。
剎那間,他都懂了。
果然是他的阮阮,哪個Alpha都會為他著迷。
程昱的眼神像刀鋒抵在喉間。
狄墨森知道,今天不說實話,恐怕走不出這間地下室。
沉默片刻,他開口了。
狄墨森是搞開地下**發家的。
很多時候,進**的人都是托拉進來的。
阮恒就是如此。
阮清羽原本有一個很幸福的家。
五年前,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滬城大學,學習工藝美術,主修設計。
那時阮恒和他妻子在南城做百貨批發,生意很不錯。
隨著阮清羽考上大學,夫妻倆為離兒子近些,把生意搬到滬城。
結果,不到半年,阮恒就被**的托盯上,拉他下了水。
“他輸光了積蓄,又偷偷將店鋪抵押掉。”狄墨森講道,“最后還欠我三百七十萬。”
討債的那天,狄墨森記得很清楚。
阮恒被按在**后巷的墻上,滿臉是血,卻突然暴起,抄起鐵棍把他的兩個手下砸成重傷。
狄墨森抬眼,對上程昱平靜無波的目光:
“我親自去抓的他。查他背景時,看到了他兒子阮清羽的照片。”
照片里的阮清羽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他站在滬城大學門口,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笑容干凈得如圣地的天空。
“我讓人通知了他。”
“他來后,我告訴他,他爸除了欠我賭債,還涉嫌故意傷害罪。”
“僅憑那兩個被打成重傷的人,就能讓他爸蹲十年以上的大牢。”
那時阮清羽的母親剛懷上二胎,受不得刺激。
在狄墨森的威脅下,剛上大一的阮清羽答應,做他四年的玩物。
后來,這個漂亮的Omega被他調教成滬城權貴圈有名的交際花。
聽完狄墨森的講述,程昱眼神冷如寒冰。
他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黑色西裝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最終,他停在狄墨森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
“既然你們雙方說好是四年,為什么到期后不放人?”
“我……”狄墨森一時無語。
他當然記得當初的承諾——四年,抵債。
為什么到期不放人?
還用問嗎?
當然是舍不得。
他親手調教出來的人,放他走,怎么可能?
但這話他不能在程昱面前說。
程昱盯著他,忽然笑了,笑意不達眼底:“怎么,說不出口?”
下一秒,他的拳頭狠狠砸在狄墨森臉上!
“砰!”
狄墨森踉蹌后退,嘴角滲出血絲。
程昱像被激怒的野獸,揪住他的衣領又是幾拳。
“砰砰砰!”
“程昱!”一聲厲喝從門口傳來。
程萬鈞站在那里,臉色陰沉。
他身后站著兩個保鏢,護在他左右。
看到程萬鈞,程昱的手僵在半空,指節還沾著血。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眼底的暴戾未散,卻終究慢慢松開了狄墨森。
程萬鈞踱步進來,拉著程昱坐下,半哄半訓:
“爸不是不讓你揍人,你想揍誰都成。”
“但這種事,根本用不著你親自動手。”
“程家養那么多保鏢是干什么的?”
說著,他仔細端詳著程昱的手,“看,把手打疼了吧。”
滿臉是血的狄墨森:“……”
檢查完程昱的手,程萬鈞掃了眼狄墨森,淡然道: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狄墨森擦掉嘴角的血,彎腰恭敬道:“程爺……”
程萬鈞對他視若無睹。
“關掉你的地下**,處理名下不干凈的產業。”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狄墨森雙頰緊繃,垂著眼:“是。多謝程爺高抬貴手。”
程萬鈞拉起程昱:“人都死了,鬧也沒用,聽爸的話,回去吧。”
“可他是為了救我……”程昱的聲音終于有了孩子的委屈。
程萬鈞拍著程昱的肩膀:
“爸知道。所以,要想護住自己的人,你得迅速強大起來才行。”
“走吧,跟爸回去,先把身體養好,別讓你媽擔心。”
父子倆就這樣走了。
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狄墨森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看來關于程昱被綁架的事,程家已查清和他無關。
命算是保住了。
保鏢上前:“狄先生,請吧。”
走出程公館,天已經黑了,雨卻還在下。
雨水順著狄墨森的眉骨滑落,混著嘴角的血跡,在腳下積成淡紅色的水洼。
他沒打電話讓司機來接他,而是拖著沉重的腳步在雨中前行。
一路上,他的腦海中浮現的全是阮清羽的面龐。
他想阮清羽最后一次見他時說的話——
“森哥,你說過,不再碰我的……我臟……”
“森哥……你睡夠了的Omega,現在又要撿回來吃,不嫌膈應嗎?”
他當時是什么表情?在想什么?
已經記不清了。
如今,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當初把阮清羽推到別人懷里后,自己有多后悔。
他哪有什么資格嫌棄阮清羽?
是阮清羽對他失望透底后,選擇永不原諒他才對。
是他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明明他和阮清羽剛在一起時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