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慶功宴散場后,岑妍一個人坐在陸瀾舟為她預訂的酒店套房陽臺上,披著一件薄毯,腳邊是喝了一半的香檳,手指卻始終沒有離開玻璃杯身。
整座城市在她腳下展開,萬家燈火像星星點點,熱鬧得令人疏離。
她本該滿足——身邊是追求者,是金錢、是事業的上升期,是無數人艷羨的“新生”。可她此刻,卻像踩在一塊隨時會坍塌的浮冰上,冷、孤立、隨時可能跌進水底。
她掏出手機,點開晏知的聊天記錄,依舊是幾個月前她最后一次諷刺他的記錄——“我終于自由了,不用再看你那副病怏怏的臉。”
他沒有回復,記錄就永遠停在那里。
她盯著那句話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這句話曾讓她覺得自己像勝者,像甩掉了一個拖油瓶的贏家。可現在,再看那句冷言冷語,她卻只覺得那不是勝利,而是失控,是自殘。
她不是擺脫,而是錯失。
她將手機扔到一旁,整個人埋進毯子里。風很輕,卻像是裹著江予辰的嘆息,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腦海中忽然閃回昨夜醫院門外他在夢中無助喚她的畫面。
“小知……別哭……媽在呢……”
那聲音還回蕩在她腦海中,像是在提醒她:他也曾無助,也曾把她當成唯一的依靠。
她卻一次都沒有回應。
她忽然起身,從手包里翻出那條早已褪色的手鏈——那是江予辰大學時第一次賺到獎金后為她買的。那時她嗤之以鼻,說:“這種廉價小東西,你還真舍得花錢。”
他說:“我第一份工資,就想買個你能一直戴著的。”
她沒有戴。那條手鏈也被她丟進雜物抽屜,直到最近一次搬家才翻出——她本想丟了,可不知為何,那一瞬間她收了回去。
如今,它就安靜地躺在她掌心,金屬早已不亮,卻像烙印,灼燒著她的掌紋。
她輕輕戴上,卻發現扣子已經生銹,怎么也扣不上。
她的手顫了一下,險些把它扔出去——可最后還是小心地收了起來。
她沒哭,神情冷淡如常,但眼神里卻出現了空洞般的黑色旋渦。
她依舊不慌,依舊驕傲,只是眼里的那點驕傲,不知何時開始——沒有了重量。
午夜兩點,窗簾被風吹得輕輕擺動,發出摩擦玻璃的聲音,像極了夢里母親擦拭孩子額頭的溫柔動作。
岑妍坐在床邊,燈未開,只開了床頭那盞橘黃的小夜燈。她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很長,投在地板上,像一具靜默無聲的剪影。
她從未失眠,卻在這夜久久未能入睡。
她并沒有去想江予辰,她告訴自己,只是太久沒有獨處,只是習慣了有人打理瑣事、有人準備熱水、有人半夜發燒害怕驚動她的安靜——那些“他”的好,全都可以用一句“過度依賴”來解釋。
可為什么心里還是空的?
手機亮了一下,陸瀾舟的信息:“睡了嗎?明天我來接你,一起去見我爸。”
她看了一眼,合上了手機。
她忽然想到,江予辰曾經也說過:“等你見我媽,她一定會喜歡你。”
當時她笑了:“你以為我會為了你跟一個老太太演感情戲?”
那天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幫她披上外套。外套是她生日那天他親自選的,大小合身。她嫌顏色太老氣,轉頭就丟進了角落。
現在,她連那件外套是什么顏色都想不起來了。
她閉上眼,強迫自己不要再去回憶,可夢卻總是逆著意志蔓延開來。
夢里,是江予辰大學時的模樣,他站在操場邊,笑著對她喊:“妍妍,來投籃,我陪你。”
她走過去,球扔了好幾次都沒中,他笑著說:“我來教你。”
那時陽光很大,她只覺得他煩,甩了甩頭發說:“你管好你自己吧,別像條狗一樣總跟著我。”
夢里的江予辰沒有反駁,只是輕輕接過籃球,又投進一個。
她醒來時,淚水打濕了枕邊。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也不承認那是夢的緣故。
她起身倒水,手指觸到玻璃杯時忽然一頓——杯上有道淺淺的裂痕,不知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就像她自己,一直以為沒事,其實早就從細小處裂開。
她看著那道裂痕良久,然后倒掉了水,把杯子輕輕放下。
就像她處理晏知的回憶一樣——不去碰、不去想、不去打碎,只是假裝它還在原處完好如初。
只是她自己知道,它早就不完整了。
天快亮了,東方泛起一層灰白。
岑妍還是沒睡。
她披著睡袍站在落地窗前,腳底有點涼,窗外有幾滴雨掛在玻璃上,像極了不肯落下的淚。
她忽然輕聲問自己一句:“晏知,你現在在哪?”
沒有回答,只有風。
她又笑了笑,自嘲道:“我在問什么啊……你已經是過去式了。”
她轉身回床,拉起被子將自己裹進最深的黑暗。
她還是那個高傲的岑妍,從不服輸,從不認錯,從不流淚。可只有她知道,今夜夢里的他,在一遍遍地回頭,卻始終走不進她的現實里。
而她的現實,在沒有他的地方,也不再完整了。
破曉前的光是最冷的。
岑妍閉著眼,假裝睡著,耳邊卻始終嗡嗡作響,像是有人反復低語,卻又聽不清內容。
她想起以前晏知也有失眠的時候。
那時她總嫌他翻身太吵,會把枕頭砸過去罵他“煩死了”,他就默默起身去沙發上睡。
第二天一早,她看到他窩在那窄窄的一角,還會冷笑一句:“你自找的。”
她從沒想過,他其實只是想離她近一點。
現在,屋里很安靜,沒人打擾她,她再也不會失眠——卻也,再沒能睡得安穩過。
她終于在天光微亮時睡去,眉頭卻始終緊皺,像是在夢里也掙脫不開那個叫晏知的人。
岑妍回到客廳,將電視打開,卻沒有調音量,只看著熒幕上一幕幕閃動的畫面,像是用這些無意義的圖像驅散腦海中的回音。
她從不承認自己會怕寂靜。可現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電視熒光投下的光芒映在她臉上,分不清是光影的錯位,還是她眼中的空洞。
手機安靜地躺在桌上。她瞥了一眼,他微信沒有新消息,他的通話記錄里最后一通電話,停在一個多月前,備注名叫“晏知”。
那一通電話她沒接。
他沒有再打來。
她原本以為他還會一如既往地發來無數條消息,用一貫的溫吞方式哄她。
可那之后,他真的沒再出現了。
她刪掉他微信的那天,陸瀾舟正開著敞篷跑車載她去郊外。她笑著揚起手機說:“終于清凈了。”
陸瀾舟握著方向盤,轉頭吻了她一下:“做得好。”
那一刻她真的以為自己贏了,甩掉了那個跟在她身后嘮嘮叨叨的影子,擁抱了全新的生活。
可如今,那種“清凈”,卻像把無形的刀,一點點刮在她心上,每晚更深一層。
夜色愈深,房間愈發沉默,岑妍將遙控器扔回沙發,整個人陷進柔軟的皮質靠背里,疲憊卻無眠。
她突然想抽煙,可她從不抽煙。
曾經有一次,晏知被公司氣到通宵加班后,在陽臺點了一根煙。她撞見時怒不可遏,摔了他煙盒,讓他在冰冷的地磚上撿回一根根煙。
“你要是抽煙,就別再碰我。”
他當時沉默地彎腰,收拾著四散的煙,一根也不敢少。
她知道他是戒了煙的,為了她。可她偏要用那些狠話把他的努力踩進泥里。
現在她想抽煙,只是想試試,那時候他為什么會用煙來麻痹自己。
可她終究沒有去拿,她怕一沾上,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不愿承認自己也會有想逃避現實的時候,更不愿承認,那些她曾唾棄的情緒,竟也會悄然在她心里生根發芽。
電話終于響了一聲。
她幾乎是立刻看過去——卻是陸瀾舟發來的一句:
【今晚太累了,先睡,明天帶你去看車展。】
她點了點頭,又關掉手機,仿佛這樣,就能將突如其來的失落掐死在搖籃里。
她忽然起身,走到臥室,拉開衣柜下層最深處的抽屜。
那是她許久未動過的一格,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只灰藍色的紙盒。她看著那盒子,遲疑許久,才慢慢將它抽出來。
盒子不大,卻意外沉重。
她坐在地毯上,將盒蓋一點點揭開。最上面是一張折過無數次的信紙,邊角已經泛黃。
是晏知寫給她的,日期在一年多前。
“……你偶爾笑起來的樣子,我會記很久。”
“……我知道我不夠好,可你愿意在我身邊多留一會兒,我就覺得很幸運。”
她記得那封信,記得當時看完后毫不猶豫地撕成兩半,只因他沒問她就自作主張寫這些。
可后來,她又默默地將碎片粘了回來。
下面還有一張照片,是她某次隨口說想拍復古風,他特意借來相機、選好濾鏡、擺上道具,蹲在地上給她拍的。
那張照片,她連一眼都沒看就扔到了一邊,如今卻握在手里,指尖微顫。
“怎么還在這里……”她喃喃自語,卻不舍得放下。
整個屋子安靜得連她的呼吸都變得沉重,她甚至不敢大口喘氣,怕驚擾了這一刻與記憶的交纏。
她低下頭,眼淚無聲滑落在照片上,把她曾輕描淡寫地忘記的回憶,一點點暈染成無法抹去的痕跡。
照片被她握得發皺,岑妍怔怔望著那上面那個年輕的自己,忽然覺得陌生。
那時候的她,穿著他熨得一絲不茍的白襯衫,嘴角還掛著沒完全壓下的笑意——不是那種社交場合的標準笑,而是真正帶著情緒溫度的,甚至有點依賴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曾這樣依賴過他。
手機屏幕忽然亮了,是陸瀾舟發來的一張自拍。他在健身房,汗水濕透衣襟,勾著嘴角發來一句:
【想你了,寶貝。】
她看了一眼,沒有回。
她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難回應那些輕浮的甜言蜜語了。
不是不享受那種被追逐的感覺,而是這份感情里,空得像是一座沒有家具的豪宅,再華麗,也沒有溫度。
她點開相冊,把那張晏知拍的照片拍了一張上傳。
備注卻沒有寫名字,只是一句:
“那時候的我,好像更像我自己。”
三分鐘后,點贊最多的不是陸瀾舟,而是幾個她已經很久不聯系的大學同學。
其中一個女生留言:“這是晏知拍的吧?你以前超喜歡這張。”
她的手指頓住,視線落在那句評論上良久,最后沒有刪除,只靜靜看著,仿佛盯得久了,就能穿透屏幕,回到那個他蹲在地上替她調鏡頭的下午。
可她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岑妍照常去公司。
她穿著剪裁精致的職業套裝,化著一絲不茍的妝容,紅唇如常,步履從容。沒人看得出,她昨晚幾乎徹夜未眠。
助理遞來今天的安排表,她看都沒看一眼,只淡淡吩咐:“照舊。”
可當她經過會議室時,忽然聽見幾個新來的實習生在竊竊私語。
“你知道嗎?她好像跟前陣子那個晏總分了。”
“真的假的?那個晏總我見過一次,特別溫柔,還會給她帶早餐。”
“哎,現在換成了陸少,倒也算勢均力敵吧……但總覺得,沒以前那么……真。”
岑妍腳步沒有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繼續走過。
可她握著文件的指節,卻在不經意間泛白。
回到辦公室,她將門輕輕關上,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那些耳語像是無形的針,一根根扎進她的心口。
她一向不屑在意他人言語,可今天,那些“溫柔”“帶早餐”“沒那么真”的字眼,卻像是被刻意放大的回聲,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不想承認自己介意了,更不想承認,那份“溫柔”,她早就親手扔掉了,如今卻有人替她懷念。
午休時間,她照例沒有離開辦公室,而是獨自坐在陽臺的小藤椅上,望著對面的高樓。
陽光正盛,玻璃窗上映出她的倒影——眉眼清冷、氣場凌厲,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可那不過是幻影。
她忽然想起,那時候晏知常在她忙碌時給她送來咖啡,是她最喜歡的那種低因燕麥拿鐵,還不加糖。
“你上火,別喝太濃。”他說。
她當時笑他婆婆媽媽,轉身卻把那杯咖啡喝得一滴不剩。
而現在,她面前擺著的是陸瀾舟剛派人送來的那種國際限量款意式濃縮,包裝浮夸,味道苦澀。
她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那種苦,不是她想要的苦。
助理敲門進來,說陸瀾舟今晚安排了一場酒會,讓她務必盛裝出席。
她點點頭,換了話題:“對了,倉庫那邊的舊物處理清單發給我。”
“舊物?”助理有些意外,“那邊是您很久以前私人訂的東西,您不是說一并封存了嗎?”
“現在想看看。”她語氣平穩,聽不出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想翻那些東西,只是心里莫名覺得——可能那里,還藏著些她未曾留意的線索。
傍晚時分,她獨自去了倉庫。
那是公司為高層設的私人物品存放處,多年未啟,灰塵堆積,燈光昏黃。
她穿著細高跟,一步步踩進那片沉寂的回聲里。助理原本要陪同,被她拒絕了。
她知道自己在找什么,雖然不愿承認。
走到最角落的一排架子前,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舊木箱——紅棕色的蓋子上貼著她親手寫的“私藏”字條,已經模糊得快要辨認不清。
她伸手打開,里面整齊擺著一些零碎物件。
有她上大學時最愛的一款限量香水、幾本封面磨損的舊書,還有一只掉色的保溫杯,杯蓋邊緣甚至還有小小的裂痕。
那是晏知送她的。
她當時嫌它難看,從沒用過幾次,卻也沒舍得扔。
底部壓著幾張老照片——他們剛認識那年,一起坐地鐵、一起吃街邊小攤、一起在她生日時拍下的合照。照片的她笑得張揚,而他站在她身后,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溫柔。
她坐在地板上,盯著那一堆東西發呆,許久之后,伸手抱住了那只保溫杯,像是在擁抱一個已經再也回不來的片段。
夜幕漸沉,倉庫外的路燈亮了,她卻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手機震動時,她沒有立刻接起。
是陸瀾舟打來的。
她猶豫幾秒,按下接聽鍵:“喂。”
“怎么還沒來?宴會都開始半小時了。”那頭的語氣帶著不悅,又迅速轉為調情般的低語,“我已經替你擋了好幾個想找你敬酒的家伙。快點來,我等你。”
她垂眸看著那堆物件,語氣一如既往地平穩:“臨時有點事,晚點過去。”
“最好別太久,今晚我可準備了驚喜。”陸瀾舟笑著說,沒再追問。
她掛斷電話后,盯著那只保溫杯,忽然輕聲開口,像在自言自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她問的是誰。
是晏知?是自己?還是這間沉默得仿佛無聲回答她的倉庫?
她抱著那只杯子站起身,將照片、小物一一放回盒中,然后關上蓋子,卻沒有鎖。
她想留下這個記憶,不再封存。
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不是她無法釋懷江予辰,而是她一直沒真正認識過自己。
而現在,她要開始了。
一個被時間拖慢的醒悟。
岑妍趕到宴會時,現場燈光正好調至最艷麗的琉璃色,水晶吊燈下人影綽綽,觥籌交錯,笑聲不絕。
她換上了酒紅色抹胸禮服,唇妝冷艷,目光沉靜,依舊是眾人眼中不可褻瀆的女王。
陸瀾舟迎上來,眼神熾熱地打量她:“妍妍,今晚你真美。”
她淡淡一笑,仿佛完全沒聽出他語氣中的占有欲與炫耀意味。
“該喝一杯了。”他將香檳遞到她手邊,又在眾人起哄中攬住她肩。
她沒有拒絕,只舉杯淺抿。
可下一刻,不遠處傳來一句話:“她以前可從不來這種場合,更別說穿得這么艷。”
話不大,卻字字誅心。
她面色未改,眼神掃過人群,沒有看清是誰。
可那句話,卻像針扎一樣在心頭泛出一點點麻木。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看一個剛擺脫“廢物男友”的人,如何迅速轉身搭上權貴,步入另一場浮華。
她曾經引以為傲的冷傲,如今也不過成了他人口中的“交易籌碼”。
一只手握上她的指尖,是陸瀾舟,他貼近她耳邊低語:“別聽他們胡說,你現在,才是最好的樣子。”
她扭頭看他,眼里卻什么都沒有。
——最好的樣子?
那為什么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宴會結束后,岑妍獨自坐進車里,沒有讓司機開車。
她靠著座椅,閉著眼,卸妝水沿著睫毛滑落,濕潤了一寸眼角。
那不是淚,是酒意,是倦意,是她無法命名的疲憊。
高跟鞋早在宴會后就踢掉了,她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毯上,指尖卻一直緊攥著那只手機。
她反復翻著聊天記錄,那個從未再亮起的新消息界面,已經空白得快讓人忘記這人曾存在過。
陸瀾舟的信息還在上面,語氣甜膩,卻沒有一條她愿意點開。
“你現在,才是最好的樣子。”
他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可她卻只覺得,那是諷刺。
車窗外是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光帶,她忽然想起,江予辰曾帶她來過這附近,說這片老街有她小時候愛吃的小籠包。
她那時嗤笑他土得掉渣,現在卻連味道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些記憶像突如其來的細雨,打濕了她骨子里最堅硬的那層殼。
她睜開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后抬手,把手機扔進副駕駛。
車內歸于寂靜,只剩引擎微微震動的聲音,像她胸腔里,那些死去又蘇醒的碎裂回聲。
車門忽然響了一下,是助理來提醒她:“岑總,需要送您回家嗎?”
她緩緩睜眼,眸色清冷:“不用。”
助理退下時,她重新坐直,整理發絲,恢復成那副旁人熟悉的樣子——精致、冷靜、無懈可擊。
她看了一眼窗外,那片老街的招牌在夜風中搖曳,昏黃的燈光映出一個背影,背影像極了曾經在雨中撐傘等她的江予辰。
她微微怔住,再定睛,卻什么都沒有。
一瞬間,她腦中冒出一個念頭:如果他現在站在她面前,她會說什么?
會道歉嗎?會解釋嗎?會哽咽著讓他回頭嗎?
可想象中的每一個畫面,他都轉身走遠,沒有回頭。
她閉上眼,嘴角浮出一點諷刺的弧度。
——那就別回頭了,反正她的路也從來不需要誰來陪。
只是,她低頭的瞬間,沒看到眼角那一滴水珠,悄然滑落,落在掌心,冰得像一根釘子,釘入心底最軟的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