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苑,昭寧軟在床榻上,眼淚止不住的流。
“我該告訴他的,我該告訴他的!”
“昭寧,你都知道了?”丑娘蹲在地上,仰頭看向昭寧的臉。
“對,我什么都知道,”昭寧哽咽著,“明明知道,卻為了自己,把鄭毅軒害死了。”
嗚——嗚嗚——
“昭寧你聽我說,”丑娘坐在榻上,輕扶昭寧后背,“他打了孟郎君一拳,就算他們知道孟郎君是被毒死的,他們也不會放過鄭毅軒的。”
“可他至少不用跑,頂多被打,被關(guān)起來,被流放,他不會死的——”昭寧癡癡的說完,埋頭痛哭。
“剛剛?cè)隣斦f他是被人在河邊發(fā)現(xiàn),溺水死的,”丑娘晃晃昭寧,
“毅軒會水的,他水性很好,他沿著運河,能游遍整個揚州。他怎么會溺水呢?”
昭寧突然停住,看向丑娘,“對,鄭毅軒會水的,他一定不會溺水的。”
“對,他一定不會溺水的。”丑娘堅定的看著昭寧眼睛。
“所以我地去看看,”昭寧說話就站起來,“剛剛?cè)鍫斦f,他們把那人掛在城樓上,我地去看看。”
“這里是盧氏園,不是咱們能隨意進出了地方,”丑娘將她按回榻上。
“娘——,若那人是鄭毅軒怎么辦?我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在這軟榻上安眠?”昭寧淚眼模糊,泣不成聲。
鄭毅軒的死訊,丑娘心里也是五味雜陳,她思緒飛轉(zhuǎn),也想去一探究竟。
“兩日,兩日后墨客書齋的大娘子舉辦裙幄宴,我去找趙夫人,她會同意你去的。”
“是她!”昭寧咬牙,攥起錦被,“就是她的蜂糖糕,她想毒死的人是我。”
“放心,經(jīng)過此事,她再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動你分毫。”
次日,東院茶室內(nèi),陽光透過菱紗窗子,把房間照的很暖。
紫檀香幾上蓮花香爐,燃的蘇合香煙,在陽光下裊裊而升,如夢似幻。
丑娘被寶蓮帶進來,把昭寧想去裙幄宴的事,說給了趙悅。
趙悅盤腿坐在佛前,閉著眼。“我答應(yīng)你的,已經(jīng)做到了,以后其他事,休要再來煩我。”
“可那替你頂罪的孩子死了。”丑娘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的佛像。
趙悅手中的念珠崩斷,散了一地。
“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趙悅睜開眼睛,嘴唇輕顫,“若在用此事拿捏我,信不信我分分鐘叫你們兩個死!”
“信,”丑娘蹲下,湊近趙悅耳邊,
“所以我與好友有個約定,每月都會去長樂坊采買脂粉。若趙夫人不信,盡管殺了我看看。”
“好啊!”趙悅側(cè)過臉,對上丑娘的瞳孔,“若要一輩子被你拿捏,還不如死了痛快。”
“那夫人請便。”丑娘起身,便走到門口。
“站住——”趙悅重重呼出一口氣,“你回去等著,我來安排。”
“我阮庭芳不是個貪心的人,若非事情緊急,我是不會來打擾你的。”
丑娘背對著跪在佛前的趙悅,門口的光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
趙悅看著丑娘頭上步搖晃動的影子,“你最好說到做到。”
艷陽高照,一輛通幰牛車緩緩?fù)T诒R氏園門外,車頂?shù)拇筢W樱瑥那巴螅瑢④噹麄€覆蓋。帷幔四周垂綴絲穗,還掛著各色裝飾物件。
“三娘,你可真是我的福星。”盧云雅牽著昭寧,一蹦一跳像只小鹿。“以前墨家大娘的裙幄宴,他們從不叫我去。”
昭寧強擠出笑容,沒有說話。
“你不開心嗎?”盧云雅歪頭盯著昭寧臉看。
“沒有,我從未去過任何小宴,有些——有些緊張。”昭寧滿腦子鄭毅軒,根本無暇其他。
“不用緊張,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去。”盧云雅壓低聲音,捂著嘴,“我阿耶是庶出,所以那些舉辦小宴的娘子們,從不邀請我。”
“哦,那不去便是。”昭寧看見門外牛車,松開盧云雅的手,緊跑兩步,便要上車。
“你干嘛?”一只手將她抓住。
昭寧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盧婉童與盧睿瀾,出現(xiàn)在她身后。“這車不是去墨家大娘的裙幄宴嗎?”
“是去裙幄宴沒錯,”盧婉童抱著手在胸前,“可這車,可不是給你坐的。”
“這車是三——”盧睿瀾咽下后面的話,“這是四娘生辰時,二叔父特意送給四娘的。”
“那我們怎么去呀?”盧云雅撅起小嘴,沒了剛才的精神頭。
盧婉童指指后邊,“拿,你們坐那輛。”
盧婉童說完,與盧睿瀾嬉笑著,便上了車。
昭寧緊忙爬上那輛敞篷的牛車,“二娘,快些上來。”
盧云雅被婢女,扶著上車,看著前面華麗的牛車,皺著眉頭,“她們的車那么大,明明可以帶上我們的。”
“這天氣不冷不燥,我倒是覺得這樣很好,可以吹吹風,路邊景色看的也更清楚。”
牛車緩緩前行,丑娘戴著面紗,走在昭寧身側(cè)。
盧云雅興奮的看著兩側(cè)風景,偶爾叫牛車停下,要去看小販兜售的物件。
城門越來越近,城門上一個人影逐漸清晰。
“娘——那人在下墜。”昭寧脫口而出。
“哎喲!都七天了,終于要處理了。”
“就是,這么熱的天,我在這都聞到味了。”
附近商販小聲議論,盧云雅看見,緊忙閉上眼睛,把頭埋進昭寧懷里。
“三娘快閉眼,別看。”
昭寧眼看那人要落地,將盧云雅推開,從牛車一躍而下。大跨步,朝那人方向狂奔。
丑娘見狀,跟在她身后,三步并做兩步,緊隨其后。
昭寧沖進圍觀的人群,擠到最前面,看見躺在地上的人,呆愣在原地。
那人雖然已經(jīng)面目全非,可衣裳的樣式,肩頭的補丁,與鄭毅軒走時一模一樣。
昭寧絕望的回過頭,看向丑娘。
丑娘搖著頭,始終不相信,朝著那人跑了過去。
“干什么?”一個高個子街使將丑娘攔住。
丑娘摘下面紗,“官爺,是我。”
“丑娘?”高個子街使,把丑娘一番打量,“聽林媽媽說,你被盧家贖走了,看樣子過的不錯啊?”
“三兩,官爺容我過去看一眼。”丑娘掃視周圍的看客,把聲音壓到最低。
“你去看個死人做什?”高個子街使摸著下巴,滿眼疑問,。
“五兩,我日后找機會給您。”丑娘咬牙,壓制著過快的呼吸。
“快去吧,一會兒孟家要來拿人。”高個子街使將丑娘放進去,又推著旁人后退。
“別看了別看了,一個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昭寧,”丑娘趴在地上,看見昭寧正看向這里,開始用手,丈量尸身。
昭寧的眼睛盯著丑娘的手,在心里默數(shù)。“一、二、三、四、五……”
“十,”丑娘笑了,抬眼向昭寧看去,“十一,十一。”
昭寧捂住臉,哭了出來。
“孟家人來了,”高個子街使拎起丑娘,便扔進了人堆里。
丑娘見孟家人來勢洶洶,抱起昭寧擠出人群,回到了牛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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