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知后覺,周一上課時,才想起那個名字。
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人淡如菊的李建華點歌。我格外好奇。
第二節課恰好我們兩個班共上一節體育課,我從操場的一個角落里找到他。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挖土,好像是土撥鼠,在尋找螞蟻的巢穴。
肖西西是誰?我擲地有聲地向著灰頭土臉的他提出了這個問題,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我已經對他能做出的任何行為都不吃驚了。
我帶你去看看。他拍了拍身子,丟掉了手里正在挖的土,帶著我就朝著教學樓走去。
我們學校的高二有四層樓,李建華帶我爬到了三層,走到了27班門口,停下了,他像一個間諜一樣,側身站在后門向屋里掃視。他們班在上數學課。李建華用手指了一個方向。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什么也沒看到。因為一個班80來口人,隨便一指就是一片人。
你能不能跟我說一下具體位置啊。我有些茫然。
就在老師講桌側面。他淡淡的說。
我又往那面看了一眼,老師身旁的位置,可謂是一個班級中最可怖的位置,坐在那里的,要不是在學校里干過殺人越貨的勾當,需要時刻被監視的人中豪杰,要不是神游四海、跳出五行的大仙,總而言之,能坐在那里的人絕非普通人。
我定睛一看,只覺毛骨悚然。那個座位空空如也。莫不是肖西西會憑空消失的技法?
我問李建華,這不沒人嗎?
嗯,她可能還沒來。他毫不吃驚,好像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可是第二堂課就要下課了,她竟然還沒來?
肖西西到底是什么人,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一個米色的身影從身邊如風般閃過,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這個身影就一下躥到了屋里。到了之前李建華同我說的那個位置坐下。
數學老師見她遲到了,竟沒有驚詫,只是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
其他同學也依舊如故,仿佛沒見到一個遲到了兩節課的人剛剛沖進來。大家對肖西西的遲來都已經習以為常。
我見李建華依舊是平淡的、沉默的。驚訝的只有我一個人。
這時我才有時間端詳肖西西的模樣。她穿著米色的風衣,170的個子,扎著單馬尾,有一層薄薄的劉海,單眼皮,眼睛里閃著略帶著狡黠的光。
她趁老師不注意,沖我們這方向眨了幾下眼,原來她早就看到我們了。
她回過頭,掏出了數學課本,鋪平了老師正在講的試卷,右手攥著筆,埋下頭,作出了好像要準備開始學習的樣子。
但在屋外的我看得清亮,她腦袋漸漸垂了下來,距離她進入班里,坐穩板凳還沒到十分鐘,就已經在數學課上與周公相見。
我把充滿疑問的眼神投向李建華,李建華看著我,點了點頭,意思是沒錯就是她。
我倆就這樣站在后門,看著肖西西打了半節課的瞌睡。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她才緩緩睜開眼睛,從書包里掏出了一升裝的牛奶,一般高中生的書包里是很難裝下一升裝的牛奶的,那是因為如果裝下了牛奶,就很難再把學習要用的書放進去了。正所謂喝了牛奶我無法學習,學習我就無法喝牛奶,就是這個道理。
她一邊舉著一升牛奶一邊咕嚕咕嚕地喝著,一邊走到我們倆旁邊,狠狠拍了一下比她高出半頭有余的李建華的后腦勺,沖我大大方方伸出了手。
你好,肖西西說,我叫肖西西。她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牛奶,一副還能喝一升的樣子。
我趕忙伸出手,你好,我叫宋修羽。
她的手觸感軟軟的,但是很有力量。我第一次和女孩子握手,一時間忘了松開。
李建華也伸出了手,跟她說,你好,像是想要跟她握手的樣子,被肖西西一巴掌扇了回去。肖西西笑盈盈地看著我,跟我解釋說,我們倆是小學同學,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起玩了。
肖西西說,我知道你。我環顧了四周,確認她說的不是別人,才指了指我自己的鼻子。我啊?
她認真地點了點了頭,說,不少人都知道你。我害羞地撓了撓腦袋,說,因為什么事知道我的啊。
她說,你去大鬧廣播電臺,廣播電臺都制發通知了,以后不接高中生的電話和點歌了。
她用手指了指我和李建華,說,你倆,斷了旁人點歌的路。
我捂臉,怎么好事不出名,壞事行萬里。
不過,肖西西補充,我比較欣賞你們這種行為,下次我也要去。
她沖我眼睛閃爍,也就是wink了一下,雖然是秋末,但我覺得陽光一下子燦爛了起來。
我也有不解,我問她,我說,你怎么這么晚來上課啊。
哦,肖西西說,起晚了唄,還能因為啥。
那你睡了這么久怎么上課還睡啊?我像一個問題大王。
肖西西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她說,那點時間怎么能夠呢?你知道嗎,人一天要保證12個小時的睡眠,要不然就會變成傻子。
她看著我的眼睛,我一下子慌張起來,不知道該不該看她地眼睛,她說,宋修羽,你也一定要睡夠12個小時,知道嗎?
我雖然做不到,但還是格外鄭重地點了點頭。
眼看就要上課了,我們互相留了QQ號,各自回了自己的班級。
回去的路上,我同李建華感慨,肖西西一看就是學習不怎么好的樣子,所以才能和我們倆臭味相投,玩在一起啊。
李建華困惑地看著我,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么。他指了指校園走廊上貼著的月考排名大榜,示意我走過去看。
我們學校每個年級組,每個月都會組織月考考試,并且會把名字用蠅頭小字寫在一張大榜上,張貼在學校最顯眼的位置,讓走過路過的學生都能駐足,每個月都會有人在這個大榜前上演范進中舉,咦,我中了,我進步了。
但更多的學生都是默默的看,默默地走開,默默地抹眼淚。我呢,學習時候疲疲沓沓的,不愿努力上進,也不想掉到末尾,就始終保持著中不溜秋的成績。
這還需要看嗎,我一邊嘀咕著,一邊走過去。要知道,我的成績并不突出,年級組2000多人,我只能排到四五百名。
雖然我沒有仔細去看過李建華和肖西西的排名,2000多人的名單翻起來太費勁兒。但我總是自以為是地覺得他們名次同我差不多,一個整天翻墻、挖螞蟻洞,和一個每天都要睡夠12個小時的人,他們成績應該跟我差不多吧。我心安理得地想。
從前往后看還是從后往前看?我有些調侃似地問李建華。
看第一排就行了。李建華說。
我抬頭一看,第一名赫然寫著肖西西二字。順著這個名字往下看,第二名就是李建華。
我反復看了好幾遍,張大了嘴巴看著李建華,懷有最后一絲希望地問他,不會是重名吧?
李建華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走開了。只留我一個人愣在原地很久。
越想我就越咬牙切齒,原來只有我沒有好好學習,只有我才是這些學習成績優異的學生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