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嗯了一聲,沒開口。
高毋庸和蘇培盛對視一眼,也都不敢出聲兒,把頭埋的低低的。
誰也不去做那個拆螃蟹的。
屋子里的氣氛陡然沉寂下來,只是有火燭偶爾響起的“噼啪”聲。
過了半日,高毋庸只覺得雙腿都跪的麻木了,四爺才平靜道:“庫房的管事、副管事一體杖斃,其余一干人,男的杖四十,灌了啞藥趕出府,女的通通拉去莊子上配人。”
凝滯的氣氛頓時一松。
“主子爺心善,那些個奴才也算得了一場造化了,如果不感恩戴德,只怕天也不饒。”高毋庸恭聲道。
他倒沒說錯。
以往府上犯了事兒的,不止灌啞藥,連手腳都要一并打斷。
為的就是讓他們不能活著。
這次只灌藥,到底也是個健全人,只要能挺過板子,傷好了也能活下去。
挺不過,那就只能怪自己命薄,沒那福氣。
“…”
高毋庸走后,四爺再次拿起書冊,翻了兩頁,卻怎么也看不下去。
心里總覺得有一股子燥意。
扔下書,起身來到窗外。
此時月掛中天,宛如一面鋪著霜的玉盤,?冷又孤寂。
蘇培盛看出了四爺情緒不對,琢磨著,爺這是煩了?
也是,出了這些個糟心的事,可不就是煩悶不是。
眼下側(cè)福晉那兒,指定是不想去了。
可這股子氣不順,說不得就會攢下來,趕明兒發(fā)在他們這些伺候的奴才身上。
那才真要命。
念頭轉(zhuǎn)了轉(zhuǎn),躬著身子向前一步,陪著小心道:“主子爺,您昨兒從清漪閣離去時,奴才看著寧格格的眼神,且不舍呢,依在門外看了許久…”
四爺轉(zhuǎn)頭瞥了他一眼:“你想說什么?”
“主子爺慧眼如炬,在爺面前,奴才真真一點兒心思都藏不住。”蘇培盛面色諂媚,賠笑道:“奴才只是想著寧格格溫柔體貼,解語花兒似的,若爺去她那兒,說不定能解解煩悶。”
自己這也算幫寧格格忙不是?只希望那位真有手段,能把人哄好,那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也安全了。
四爺舉首望天,并未說話。
負(fù)手在原地站了片刻,愈看那輪明月,愈覺得煩躁,越性抬腳出了書房。
蘇培盛心中一喜,連忙跟上。
寧月姝本來都洗漱好了,準(zhǔn)備休息,猛地聽見四爺要來了,還以為聽錯,重復(fù)問了一遍。
“格格,是真的,蘇公公派人來傳話,說是四爺就快到了,讓咱們準(zhǔn)備呢。”回話的琉璃滿臉興奮。
昨晚被截了胡,她白天一直耿耿于懷,雖然格格解釋了,卻總難以釋懷。這會兒心里總算暢快了。
“那就略微打扮一下吧。”畢竟今晚大概率要滾床單,總得尊重一下對方。
畢竟四爺算是她的衣食父母了。
“對對對,”琉璃連連點頭,眼里都是笑意。
瞧著琉璃滿心都是一副要上進(jìn)的模樣,寧月姝笑了笑,進(jìn)內(nèi)室,換了一件水藍(lán)色的的收腰旗裝。
衣裳前窄后收,因為腰間纏繞了一段白縐綢緞,配上淡淡的藍(lán)色流蘇絹花,愈顯柳腰輕軟而盈細(xì),曲線窈窕又婀娜。
袖口兩處繡花邊青藍(lán),頸前疊兩層乳白色紗領(lǐng),繁復(fù)而精致,使得消瘦而精致的鎖骨格外細(xì)膩分明。
滿頭烏黑柔亮的青絲,云鬢低挽,隨意插上一根綴著珍珠流蘇白玉步搖,簡約不失柔美,峨眉輕轉(zhuǎn)間,眼波秋顰,如出水芙蓉。
纖白手腕戴著一對僅有的白玉鐲子,再配上耳旁垂著蓮花樣式的素銀耳環(huán),媚眼含羞間,俏靨雖未施粉黛,已然明眸皓齒,芳華絕代,讓人移不開眼。
“格格,您可真美。”瞧著眼前打扮好的少女,像是仙子臨塵,琉璃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美。
她在宮里待過的幾年,還沒遇見過幾個妃嬪,能比得上自家格格這般容貌。
即便有一二相比的,那也是因為格格年紀(jì)小,還沒徹底長開的原因,
輕移蓮步,來到花廳,和上次一樣,四爺坐在椅子上,白皙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點著茶蓋,似在出神。
聽見腳步,遂抬頭,眼神深邃地看著她。
寧月姝盈盈福身:“奴才給四爺請安。”
“起來吧。”聲音低沉磁性。
寧月姝起身,飛快的瞅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四爺端詳片刻,只覺得心里那股子燥意漸漸消失了,輕聲道:“這身打扮倒是不錯。”
寧月姝雙頰泛紅,柔嫩的纖手不安地攪著,不知如何回應(yīng)。
鳳眸掠過一抹笑意,四爺朝她招手:“過來。”
“是~”聲如蚊吶,腳步慢慢挪動。
臨近時,含情的眉眼似羞還喜,就像細(xì)膩的雪花輕落,是一種純真而靜謐的美。
“怎么,害怕爺?”四爺垂下眸,輕輕牽起她的手,觸感溫軟如上好的暖玉,令他有些愛不釋手,不覺將整個柔荑都握住,包在掌心。
“不…怕~”白嫩的耳垂紅得晶瑩剔透,嗓音輕柔而細(xì)膩,細(xì)聽還帶著顫顫的尾音。
四爺無聲笑了下,也沒揭穿這有些言不由衷的話。
“學(xué)詩學(xué)的如何了?可有進(jìn)展?”
姜月棠彎了彎眸,小聲說:“奴才按照四爺教的,果然感覺像學(xué)的進(jìn)去似的,這幾日看著古人的詩,就像那場景在眼前一樣。以前嬪妾總是看過就忘,現(xiàn)在有很多都記在了心里。”
“嗯?”四爺側(cè)首,點了一下她的額:“那爺可要考考你了。”
“爺,這才過了一日。”寧月姝小臉一苦,水潤晶瑩的美眸瞧著他,滿是委屈和控訴。
四爺失笑:“不讓你作,只是試試你記住了多少詩。”
說完便起身,拉著她走到一旁擺放整齊的書籍前。
目光略過,抽出一本詩集,翻到一首《清平調(diào)》,低聲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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