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伺候的下人們，將備好的香胰、銅盆、毛巾逞上。

凈完手，擦完臉，四爺方才落座。

福晉親自拿著白瓷碗，自咕嘟冒著熱氣的鍋?zhàn)永锸⒘税胪霚f給四爺，笑著道：“外頭天氣涼，爺先喝碗湯暖暖身子。”

奶白的湯里，加了枸杞子，紅棗，阿膠，看著就很不錯(cuò)。

“福晉有心了。”四爺頷首。

他的聲音有些偏冷，在寂靜的夜晚，聽起來就像是擊玉般冰涼。

福晉手里的動(dòng)作一頓，夾起一塊藕片，慢慢咀嚼。

氣氛就這么沉凝下來。

明明是一對夫妻，本該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可偏偏相處時(shí)，只有相敬如賓可以形容。

兩人一個(gè)重規(guī)矩，信奉食不言寢不語，連一道菜也不會(huì)多夾。另一個(gè)蕭隨曹規(guī)，只求無過，不求有功。

像是此刻，除了一開始的交談，只有碗筷偶爾發(fā)出的碰撞聲。

而福晉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剛進(jìn)府時(shí)，她還有些糾結(jié)，覺得自己不討四爺喜歡。可后來，在知道李氏和四爺相處時(shí)也是如此，并沒有十分特殊，就漸漸的釋懷了。

沉默中，用完了晚膳。

等下人撤下殘席，端上清茶時(shí)，福晉才溫語開口，說著府里的近況，又讓奶娘抱來弘暉給四爺瞧。

兩歲多的弘暉，小小的，跟個(gè)粉團(tuán)子似的，被奶娘抱出來時(shí)，還打著哈欠。

四爺一向清冷的面容此刻也露出了笑意，不由伸手摸了摸。

逗弄了會(huì)兒，眼見弘暉困的厲害，便命人抱下去休息。

收回目光，四爺唇側(cè)扯著一抹笑意：“輝兒，福晉養(yǎng)的很好。”

比起弘昐終日不離藥，健康的弘暉無疑讓他很是欣慰和歡喜。

福晉柔聲道：“妾身也沒做什么，還是暉兒自己底子好。”

四爺眼神微微一暗，

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點(diǎn)著桌案，聲音低沉輕緩：“不久是太后壽辰，要進(jìn)宮給她老人家拜壽。”

福晉點(diǎn)頭：“妾身這幾日會(huì)把府中安排好，只是側(cè)福晉哪兒…”

四爺眉心攏了攏，片刻后，才道：“自是一同進(jìn)宮。”

福晉垂下眼，嘆了口氣：“雖如此，弘昐哪兒這兩日有些不大好，妾身怕離了側(cè)福晉，一時(shí)哭鬧起來，那孩子本就單弱，可怎么是好呢。”

四爺一怔，眼神輕晃了晃，

“一天半天，料也無妨。”

“是妾身杞人憂天了。”福晉抿唇，看了一眼壁上的時(shí)鐘，見指針已指向亥時(shí)，便道：“按理說今兒是十五，該伺候爺，可不巧，妾身小日子昨兒忽然來了。正好，清漪閣的寧格格相貌拔尖出挑，性子活潑靈動(dòng)，只是上月一進(jìn)府就生了病，這兩日才大好。爺既然還未給她曾過了明路。不妨趁著今日，我讓人領(lǐng)著爺過去可好？”

聽見寧月姝，四爺眸子微微一動(dòng)。

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那張清媚妍麗的小臉，仰著頭俏盈盈地看著他，

一時(shí)默然。

福晉說完，半晌沒聽見回答，心里正惴惴的，思索是否說錯(cuò)話了，就聽見一個(gè)低沉的“好”字。

不知是不是她聽錯(cuò)了，那道清冽的聲線里，似乎還掩蓋了莫名的情緒。

是錯(cuò)覺嗎？

…

送走四爺后，福晉轉(zhuǎn)回身，靠在椅子上，定定的看著房梁。

一時(shí)間，心口忽然覺得酸澀的厲害。

身為正妻，親自將丈夫推給別的小妾，她內(nèi)心怎么可能如同表面一樣平靜。

只是為了弘暉，為了將來，再難受她也得忍著。

“福晉…”孫嬤嬤上前，心疼的看著她。

從小兒照顧福晉，不說心連著心，也差不多了。她能清楚的感覺到福晉此刻的難過。

“我沒事。”

福晉撐起身子，看向屋外黑漆漆的夜色：“我只是在想，李氏倘若知道了四爺去了清漪閣，會(huì)怎么做呢？”

孫嬤嬤想了想，篤定道：“必然會(huì)截胡。”

福晉意味難明：“是啊，今日是十五，李氏不敢截正院的胡，可若是格格就難說了。”

…

清漪閣，寧月姝正指揮著琉璃將頭上的兩把頭拆開，聽聞四爺來了，來不及重新梳洗，便只得將三千青絲半梳一個(gè)充滿仙氣的流云髫。

琉璃嫌太過素凈，從匣子里找了只素銀簪斜斜插上，又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件八成新的月白色衣裳。

打扮好，來到外間，只見四爺雙手負(fù)于身后，靜靜地打量著四周，

他今日著一身靛藍(lán)色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云紋的腰封，烏黑的頭發(fā)束起，戴著簡單的銀紋冠帽，整個(gè)人豐神俊朗又透著矜貴冷傲。

一旁，蘇培盛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

寧月姝挪著步子走近，蹲下行禮：“奴才寧氏，給四爺請安。”

她的嗓音甜軟慵懶，嬌柔中又帶著幾分妖媚，哪怕故意壓低了一絲聲線，令得聲音少了幾許勾人的魅惑，也依舊如鳶啼鳳鳴，讓人聽著就心神酥醉。

四爺下意識低頭，連魂飛天外的蘇培盛也茫然的回過神。

姜月棠見他望來，兩靨生紅，不勝嬌弱，有些害羞的低下頭，一雙天生的狐貍眼驚鴻一瞥間，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霧繞地，媚意蕩漾。

四爺明亮的鳳目閃過一抹驚艷。

半晌，瞧著下方低著頭的少女，微揚(yáng)下頜：“起來吧。”

輕聲謝過，順勢起身，不動(dòng)聲色的揉了揉膝蓋。

四爺看的莞爾，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下說話。”

蘇培盛悄悄看了眼，心說這長的好看就是吃香。

以往別的格格伺候，四爺連話都很少說，今兒個(gè)還突然憐香惜玉起來了。

“多謝爺體諒。”紅潤的嘴角微微上翹，寧月姝清淺挑唇。

既然讓她坐，她也不會(huì)矯情說什么不累，站著就好。

款款行至一旁，剛坐下，就聞著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還挺好聞。

“爺您喝茶。”素手輕輕握住茶壺，倒了一杯茶水，遞了過去。

四爺瞧她隨意自然，一點(diǎn)兒不拘謹(jǐn)，不同旁人，唯唯諾諾，讓他覺得有些輕松舒緩。

慢慢地接過茶杯，瞧著有些混濁的茶水，劍眉一蹙。

可抬頭迎向少女亮晶晶的目光時(shí)，

還是微微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