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點四十五分，程錦站在電梯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袖口。
這套388元的西裝經過一天的折磨已經皺巴巴的，領帶也系得歪歪扭扭。
他的胃里依舊空空如也，好像因為長期饑餓而失去了進食的欲望。
電梯門開啟，程錦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頂層辦公室。
推開門，穆城已經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他。
晨光透過玻璃灑在男人修長的身影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
"喝了這個。"
穆城轉身，手里端著一杯熟悉的液體。
液體滑入喉嚨，那股熟悉的鐵銹味立刻在口腔中擴散。程錦強忍著不適咽下去，但眩暈感確實減輕了。
"跟我來。"
沒等他緩過神，穆城已經大步走向門口。
程錦匆忙跟上，差點被自己的腳步絆倒。
電梯下行到25層會議中心，一路上穆城沒有給他任何指示或解釋。
會議室門前，穆城突然停下腳步："今天由你主講并購案的PPT。"
"什么？"程錦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拔高，"可是我——"
穆城打斷他，暗紅的眼睛在會議室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昨晚教過你，別讓我失望。"
說完，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留下程錦僵在原地，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后背。
會議室內已經坐了二十多人，清一色的精英面孔。
程錦站在門外，透過玻璃墻看到穆城在最前端的主席位落座，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你就是今天的主講人？"一個女助理走過來，遞給他一個激光筆，"資料都在電腦里，五分鐘后開始。"
程錦的手指冰涼，幾乎握不住翻頁器。
他顫抖著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名為"天辰并購案分析"的PPT文件。
第一頁的專業術語和復雜圖表就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老天..."他無聲地呢喃，快速瀏覽著后面的內容。
并購溢價、股權置換、協同效應...這些概念穆城昨晚確實提到過，但當時他餓得頭暈眼花，能記住的不到十分之一。
會議室里的交談聲漸漸低下來，所有人都轉向門口，等待主講人登場。
程錦的視線越過人群，對上穆城那雙暗紅的眼睛。
那里面的情緒難以解讀，既像是考驗，又像是某種殘酷的期待。
"死定了..."程錦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回憶昨晚穆城的每一句教導。
那些冷靜精準的分析，那些一針見血的商業判斷...
"請主講人上臺。"助理的聲音從會議室傳來。
程錦邁步走進會議室，雙腿像灌了鉛。
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他，有好奇的，有審視的，還有幾道明顯帶著不屑的目光。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燒得發燙，喉嚨干澀得幾乎說不出話。
"各位早上好。"程錦站在投影屏前，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穩一些，"今天由我為大家講解天辰集團的并購案分析。"
第一頁PPT亮起，是一張復雜的股權結構圖。
程錦的指尖在激光筆上發抖，紅點在地圖上毫無規律地亂跳。
他聽到有人小聲的嗤笑，更糟的是，穆城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從股權結構來看..."程錦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干澀，"天辰集團的控股方是..."
他的大腦瘋狂運轉，試圖從昨晚的記憶碎片中拼湊出有用的信息。穆城說過什么？關于控股方...關于...
"天辰的實際控制人通過多層離岸公司持股，"一個冷靜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是昨晚穆城的教導，"這是典型的VIE架構，為的是規避外資限制..."
程錦如獲至寶，幾乎是逐字復述出來。
他看到臺下幾位高管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而穆城...穆城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瞬。
接下來的三十分鐘是程錦人生中最漫長的煎熬。
他像走鋼絲一樣，在專業術語和商業分析的邊緣搖搖欲墜。
每當卡殼，就拼命回憶穆城昨晚的講解；每當出錯，就迅速用醫學生的邏輯思維強行圓回來。
"從協同效應來看..."程錦翻到最后一頁，嗓子已經啞了，"這次并購將使穆氏在生物醫藥領域的市場份額提升至..."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穆城，后者正用一種嚴肅的目光注視著他—
"謝謝各位。"程錦終于結束講解，得到了解脫。
會議室里響起禮節性的掌聲，幾位高管開始提問。
卻沒想到這些問題比PPT本身更加刁鉆。
程錦只能硬著頭皮，用最基礎的經濟學原理和昨晚臨時學到的碎片知識勉強應對。
"感謝程先生的精彩分享。"首席財務官最后總結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意外，"沒想到醫學背景的人能有如此敏銳的商業嗅覺。"
會議結束，人群陸續離開。
程錦癱在椅子上，手指還在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
"表現不錯。"
穆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程錦抬頭，看到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
"不過，"穆城繼續道，"你在協同效應估值部分犯了三個錯誤，股權置換方案的風險分析也不夠全面。"
程錦低下頭："對不起，穆總。我會...加強學習。"
"從今天開始，每天下午四點我對你進行一小時英語口語訓練。"
穆城轉身走向門口，"現在去我辦公室休息。下午三點另有一個會議。"
回到頂層辦公室，程錦癱在沙發上，他的的眼皮越來越沉，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穆城站在沙發邊，蒼白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額頭，冰冷的聲音在耳邊低語：
"睡吧，我的小朋友...今天還有很多要教你的..."